难得见到这般丰盛的美食,李诗雅却只取了很少。
倒不是因为她食量小,而是前几天胡吃海塞没个节制,又不怎么消化,昨早胃难受了一上午,吃了点药才缓解,于是现在就不敢造次了。
她很快就吃完了碟子里的饭菜,正品尝着柠檬汁。
江羽爵举止优雅,不疾不徐地享用着。
李诗雅托着腮百般无聊,主动聊起了天:“好吃吗?”
江羽爵停了下来,把餐巾纸放在唇上按了按:“嗯。”
李诗雅垂头看着他盘子里的一堆菜,又不好意思先走,在心底叹了口气,手指一下一下在桌上敲着。
江羽爵留意到她的动作,往嘴里送了一小口食物,咀嚼着,说话还算清晰:“你很赶时间?”
“倒也没有,今天的主要工作就是接待你。”
李诗雅起初这样敷衍着,随之就发现对方微眯着眼睛盯着她,显然是不相信,还停下筷子转而品尝起牛奶,一副要耗时间的样子,便知道绕不过去了。
李诗雅眼中隐隐闪过一丝不悦,她不太喜欢特别会察言观色的人——至于原因,可能是她本身就习惯站在观测别人的角度,突然被别人观测会有种错位甚至越位的不适。
她嘴角向下弯了弯:“好吧,有点赶时间。”
江羽爵才继续动筷:“你今天的工作很忙吗?”
“没有,就是……”李诗雅抿了抿唇,不是很愿意暴露自己的私事。
江羽爵只是好奇,他不是个喜欢强人所难的人:“那你先忙吧。”
李诗雅张大了眼睛:“你不需要我这个挡箭牌吗?我一走,你不怕被他们饿虎扑食撕成碎片?”
江羽爵四下看了看,那些人触及他的目光再度欲盖弥彰地低下头,他笑了笑:“我像是那么好欺负的人吗?”
“那……”李诗雅的脸上浮现一个微笑,她起身浅浅鞠了一躬:“谢谢你。江少吃得开心,生活愉快。”
江羽爵微微颔首,看着她一路小跑离开,觉得实在很难把那抹俏丽的身影跟前几日不惜以命相抵的倔强少主联系在一起。
他把目光收回到餐桌上。
她也才18岁吧。
陶瓷杯里面的热牛奶表面浮着零星泡沫,纯白一片,莫名让人感到岁月静好。
江羽爵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温甜的液体滋润了喉咙。
他说不上是叹了口气还是打了个小嗝。
希望她未来的人生也是一片平静安好。
年少老成不是件好事。
“江少。”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忽然坐在了他的对面:“我一直都久仰大名,我叫……”
接着他伸出右手,江羽爵皱起眉头,思考应该是拍开好还是装装样子跟他握手好。
唉,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
李诗雅回到顶层,先去董事长办公室瞄了一眼,李言故不在,再一打开暗室的门,看到床上被子内隆起的一块,她放心地悄声关门离开。
回到自己的小办公桌,李诗雅打开一罐咖啡,满是冲劲地拿过一叠文件开始整理。
或许是悬挂在自己心头好几日的洽谈告一段落,李诗雅感到一身轻松,像是豁然开朗那般,思路格外清晰。
当她放下处理好的文件,伸了个懒腰,向上看时发现时针指到了四。
公司是六点钟下班。
李诗雅把这几日从十一叔那儿拿的钱摊开在桌面,发现不过一百多块。
她这才想起,妹妹前几日嚷嚷着要吃某家的甜品,却被十一叔勒令减肥,她实在拗不过就偷偷买来给妹妹了,花了这些天赚的钱的一大半。
说起来那么小块的糕点竟然要百来块。
李诗雅也不知道该给那位实习生姐姐买什么好。
思来想去,她选择给那位姐姐打了通电话询问。
对方先是很惊讶,语气中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啊!不用了,我就举手之劳,能帮得上李小姐是我的荣幸啦!谢礼什么的就算了。”
“举手之劳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肯定要报答你的。”李诗雅又弱弱地补了一句:“不过就像我上次说的,我是廉价打工人,这几天的工钱也没多少,拜托高抬贵手啦。”
“那……不如你帮我去买份杨枝甘露吧。就在公司旁边那条江上,有一座桥,过去对面桥底的那间甜品店。”
“好,等我好消息。”
挂断电话后李诗雅就立刻给司机打了通电话,却得知司机载着李言故去了一家比较远的公司谈生意了。
从李家主宅那边调过来又太兴师动众了,那家甜品店其实也不算很远。
李诗雅便决定步行过去了。
出公司走十分钟就到了江畔,微风卷起江水独特的不知该说鲜味还是腥味、与咸味混杂的味道扑打在鼻尖。
明明已经临近傍晚了,阳光也变成了暖橙色,环境还是闷热得过分。
李诗雅穿着长袖外套,很快就出了汗,只好脱下衣服挂在手臂上,风吹得裸露的手臂发凉,而她知道若是又披上外套,就又流一身汗了。
这怪天气,怎么都找不到一个平衡。
大桥在视线的远处,这样走过去真是一种折磨。
李诗雅觉得是自己这几日在舒适的办公室,吃苦的能力变差了。
蓦然,一阵清风拂过。
李诗雅面前赫然出现一辆漂亮的红色自行车,它的主人长着一张熟悉无比的脸,让她怔了一下。
说是冤家路窄好像也不是特别妥当,反正还挺巧的。
江羽爵微微垂着头,脸上带着笑容:“你去哪?”
李诗雅伸手指了指,说话还结巴了一下:“我到桥下的甜品店去买……糖水。”
江羽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迅速看了一眼又转过头来:“上车吧,顺路,我载你一程。”
李诗雅还矜持了一下,正准备摆手说“不用了”。
江羽爵掉了个头:“不领情我就先走一步。”
李诗雅低头看到被阳光笼罩全身的自己,叹了口气,坐上了后座,拍了拍他的背:“那就麻烦你咯。”
“举手之劳。”
自行车着实比徒步轻松得多,不仅动起来时会掀起一阵清凉的风,而且移动速度也快得多,不稍片刻,大桥就近在咫尺了。
李诗雅迎着风吹:“江羽爵,你是时刻监视着我的定位吗?怎么这么碰巧就遇到你了。”
上坡的时候会比较吃力,不过对常年运动的江羽爵来说算是小菜一碟,他飘飘然回了一句:“你这么说,或许我该怀疑一下是不是你特地派人打探我的行踪,怎么能这么巧遇到你。”
李诗雅瘪了瘪嘴:“我又没在你身上装定位器,我怎么能知道你在哪。”
“怎么了?定位器跟你身体……排异了?”
“额,不是。”李诗雅没想到他会考虑到这:“只是不习惯,有种被人偷窥的感觉。”
江羽爵正义凛然地说:“只要你们没有商量什么具有危害性的事情,我就不会动用定位器——窃听器也不是我在听,是我的手下在听,这是他们的工作,他们会保密,不会泄露你们的信息的。”
李诗雅看着他的后背,随后目光又挪到一旁的车道:“我也没有要指责你的意思,我也没这个资格。”
江羽爵沉默须臾,说:“那为了补偿你的失衡心理,我请你吃甜品吧。”
李诗雅愣了一下,转过头看他,入目的是一个宽大的后背,她却老觉得江羽爵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在观察她。
爽朗的笑声顺着风向钻入李诗雅的耳朵,她听见江羽爵开玩笑说:“你当我是散财童子,喜欢花钱买开心。”
李诗雅跟着笑了,也不拂了他的好意:“行,那我就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