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句不立文字,见性成佛。秦公子看来与我天神宗果有善缘。”普智听了这话,顿时从话中找出了与天神宗传教宗旨暗合之处,他心下更对这秦玉高看了几分,已有结交之意。
这番天籁之论,也让禄王听后淡淡一笑:“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秦玉你倒是比当初见时又更加胸有丘壑了些,真是出口成章啊。”
“殿下过奖。”秦玉应对得体,稳稳当当。
宴席到此已过了半,堂上舞女虽然还在水袖轻舞,但席间众人显然已经心思各异,不在那表演之上。
几场余兴节目就在莺歌燕舞中流转而过,桌上佳肴也即将用毕,林老夫人毕竟年事已高,又身无修行,此时也终于在侍女搀扶下起身宣告了这场寿宴的结束。
就在林老夫人行将退到后堂之时,她望向一边的秦玉,以非常和蔼之之色:“秦公子,来日可有时间?”
秦玉道:“我一介闲人,自然是有的。”
林老夫人颔首而笑:“好啊,那来日老身请帖一封,请公子来老身府上听讲清谈,你可愿意?”
秦玉此行是为了寻找妙乐天女像,正需要结交当地名宿,自然乐得答应:“那在下自然是敬谢不敏了。”
等到众人陆续而散,林老夫人与卢照影各自相别,林大家退入水榭深处后,那个原本一直陪在泰北侯身边的普智和尚,刚刚送走了泰北侯,又折返而来,僧袍随步履而飘宛如春风拂掠,明月朗照,到秦玉身前行了一礼:“施主请留残步。”
秦玉三人刚刚告别了卢照影,正打算沿河而行,听到这话也停步而待。
普智和尚容貌俊朗,光是笑着就有一派俊逸脱俗之气:“席间听施主说,施主要为家中长辈举行法事?”
秦玉眨眼道:“我叔父待我恩重如山,他暴亡惨死,我这个做子侄的自当尽孝,不但要办,而且要办一场大大的水陆法事。”
普智和尚也有认同之意:“这是人之常情,施主,贫僧在天神宗中也算有一席之地,施主要做法事,若有需要之处,尽可以同贫僧道来,我天神宗教法,只要潜心志诚,自能令亡者超生。”
秦玉有心要以此人为突破口,寻找天神宗里的奥妙之处,就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大师,不妨边走边说。”
就在他请普智和尚从听香水榭走出岸上时,身后一处阴暗的角落,禄王阴鸷深沉的眼神藏在了梁柱之后,他凝起秦玉离开之处,向身边一位其貌不扬的随从嘱咐道:“荆铁,你去跟踪这俩人一把,试探一下这姓秦的小子身手如何。”
那个叫荆铁的随从沉声领命:“是。”
……
行走在繁华街市上,普智和尚僧袍当风而飘,朗朗而谈,向秦玉介绍着天神宗的三相神尊如何如何,具体仪轨如何方便。
“我天神宗立教旨在救济三途苦,上报四重恩,凡信教者,上智有上智渡法,下智有下智渡法,即使全然不识字的普通老者,只要能诵一声佛号,日夜苦修不息,一样也是能得到福泽保佑的。”
他在说完之后,恰好经过一个肉摊,就连那手持屠刀的屠夫,在看到这天神宗的普智和尚后,竟然也乐呵呵地朝向他合掌行礼起来,普智和尚也轻点头致意。
屠夫本为杀气重的勾当,秦玉印象里这些人自来不信佛门,只重实惠,竟然能让这种屠户去对着普智和尚行礼……
普智走过了屠户摊,又见到了沿途几个百姓,这些人男女不同,职业不同,贫富贵贱也不同,却是见了普智和尚都路过合掌点头一礼。他在一一回礼后,对着秦玉道:“施主刚才所见,就是这里有情众生对于佛法僧三宝的回礼,他们都从佛祖那里获得了回报,贫僧不过沾染了余泽而已。”
听到这一段普智的结语,又见到如此情景,秦玉算是大概领会了这天神宗为何能够传扬广大的原因。
这天神宗难道真的有能让人改变运气一类的能力?
秦玉也半真半假地问道:“那依大师所言,我若要让叔父在天之灵托生于富贵之地,该拜哪尊佛祖?”
普智答道:“三尊之中,唯有大月尊如来司掌生死轮回,若要亡者超生,小僧建议当拜此尊。”
大月尊如来……
秦玉想起体内神石的那几缕始终无法消噬的金色气息,不禁对这三尊圣像留了几分意思,不过他仍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笑道:“大师,我打算在泰封城待一个月,时间尚久,若是可以,不妨暂借一部贵宗佛典,让我好好参详一番。”
对于扩大信徒这种事,普智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他欣然同意了下来,笑如春风:“施主愿与我宗结缘,小僧自然乐意奉上。”
几人沿大梁河而走,初时周围还人潮汹涌,热闹非凡,秦玉几人越走越是偏僻,走到了行人相对少,府邸聚居的富人区里来了。
“哎呀,和大师谈了那么久,不觉间连回船上的路都走错了,失策失策。”秦玉满脸堆笑地朝普智拱手一副准备道别的样子。
普智也是神色如常,眉目静若天上轻云回礼,仿佛浑没注意到此时四周勃然将发的杀机。
倏然风响,两人身旁的一片树荫里几乎没有任何先兆地飞出了泼天叶雨,这些不过是普通的树叶,但每一片都比金铁更加锋锐!
射来的角度又极刁钻精准,每一道都像是冲着秦玉与普智而来。秦玉当然早就知道了有人暗中跟着的事,所以他才一直走到了这一处便于动手的富人宅邸区域附近,现在果然等到对方先出手了。
正好看看那个普智和尚的赐福究竟有什么名堂。
秦玉一把搂住了霍瑶仙,意在提醒她制止出手,同时也折扇挥舞作一团白影,挡开这无比锋锐的绿叶形利刃。
而对于那个躲在暗中跟踪偷袭之辈,他也丝毫不耽误,直接果决喝道:“凝珂,动手!”
早就已经别了一肚子火恨不能大展拳脚的岳凝珂,早已凭可以说是恐怖的直觉感知到了下手偷袭之人的位置,一经得到秦玉准许,她那眸子里就像窜起了火苗。
发足一起,她竟跳得比那飞来绿叶更快,宛如一道急箭,没有二话冲入了那道树影里。
然后一道人影就被笔直地踹上了高空,岳凝珂也纵飞而起,后来居上直至高空,一记脚踵击破了空气,也将那人击落地上。
而这汹汹之势比起被秦玉尽数以折扇挡开之余,在飞向普智身边之时,他依旧不动如山,甚至连手都没抬一下,只是周身轮廓金光微闪,那些飞向他的绿叶刃雨竟然俱都失去了前进之力,簌簌纷然落下,连僧袍都没有被惊动哪怕半分。
这点细节也入了秦玉眼中,甚至比起岳凝珂那边势所风雷地瞬间擒下那个偷袭之人,这普智和尚表现「赐福」之力的手段,才更加具有价值。
居然真的看不到一点运转的先兆啊……
这一边岳凝珂也一脚踩在了那个行刺的人脑袋上,脸上刚才还漫溢的兴奋之色现在也烟消云散,小嘴有些扫兴地撅起:“真不经打……”
秦玉赶紧上前查看这个人情况,此人自然是禄王派出的随从荆铁,他也是一个升阳阶接近大成的好手,只是在如今的秦玉面前,已经显得不那么具有威胁力。
而且,当秦玉看见被岳凝珂的雪色绣靴踩在脚下的他时,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看向一脸无辜的岳凝珂。
这人全身的骨头都碎了,哪怕是最短的骨节,都碎做了好几段,这是被至刚至猛巨力碾压才会有的情况,而更加骇人的是,他居然还活着,凭借着体内魂种灵气那一丝一缕不绝的维系,他终于是还维持着一口气不散。
但也仅此而已,这人甚至连话都说不出口,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地方,只有呼吸而已。
“你下手也太重了,这样想盘问他都没机会了。”秦玉没奈何地对岳凝珂表示
岳凝珂却还是一脸无辜:“他不是还活着嘛,我已经很努力控制不打死他了。”
他这样还不如死了为好吧……
看到凶手这副惨像的普智和尚也是摆出一副悲悯之色闭目不看,诵道:“无量光佛,女施主虽说不存杀念,但未免动手确实有些酷烈。”
秦玉虽然能想到可能是谁派他来的,但毕竟还没有多少证据,不能就此武断,还是决定把这一息尚存的货带回去救活盘问,看能不能套出什么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