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教学楼。一楼正中,比邻的两扇木门比其他的房门都大,左侧名牌上写着关羽,右侧名牌上写着孔丘。
黄晋和黄明夷向左,卫艾向右,进门之前,相互点头示好。
进得门来,但见孔夫子端坐在书案之后,声音还是那样虚弱苍白:“年轻人,我们这就开始吧。你需要在午时之前离开,要不就然错过午饭了。”
“有劳夫子。”卫艾一揖到地,心说:“系统多作怪,需得细节拉满才行。”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始终。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孔夫子也不理他,自顾自地诵起了《大学》。
卫艾不敢造次,规规矩矩地坐下来倾听,试图去发现其中隐藏的线索。
就这样,孔夫子从卯时诵到辰时,从辰时诵到巳时;从《大学》诵到《中庸》,从《中庸》诵到《易经》。卫艾再有心机,也被他念叨得昏沉欲睡。
“……‘象曰:饮酒濡首,亦不知节也。’《易经》的内容也就这些了。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只讲这《大学》《中庸》和《易经》。你要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这就下课。”
听闻下课,卫艾一下子又来了精神。
“别介啊,夫子。听完您老诵经,不应该奖励个技能吗?”
“没有奖励。”
“我是说技能……”
“没有技能。”
“那装备总该有一个吧?”
“没有装备。只有这本《易经》,前面附了《大学》和《中庸》,你愿意要,拿去便是。”
卫艾赶紧双手捧过这本《易经》,如获至宝,但详细翻看,也未见有何玄机。
“夫子,这本书怎么使用,有什么功能?”
“书还怎么使用?不就是读吗?至于功能,读后经世致用不就是功能吗?”
卫艾听罢,再也按捺不住性子,不免抱怨道:“不是,夫子。难道我投入了全部的蓝星,就换不到一点可以即时兑现的好处?你们都说这淘浪市如何险恶,如何危难。我现在什么都不会,要技能没技能,要装备没装备,怎么可能扛到经世致用的那一天?”
孔夫子听他抱怨,也不说话,只是用颤抖的手去提茶壶,想给自己倒一杯茶。
卫艾虽说是大失所望,但看着孔夫子那老态龙钟的样子,还是于心不忍,赶忙接过了茶壶,恭谨地给他把茶水续上。
“也不是没有一点现实的好处。”茶水入杯,孔夫子便说了这话。
“什么好处?”卫艾心中窃喜,暗道还真是“道不贱卖、法不轻传”,要不是倒了这茶,可能也就没有了后话。
“读我的课,可以让你直接进入体制内。”
“体制内?”
“体制内好处多多,你自己慢慢体会吧。应届生想进去,就是我一封信的事,毕业之后再考可就难了。来,这便是介绍信,待我签字之后,你直接拿着去市政府报到吧,后面的事他们会有安排。”
孔夫子一边在介绍信上签字盖印,一边继续唠叨:“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一副‘巧言令色’的样子。人情世故不用我去教你,相信你在体制内会如鱼得水的。”
“我记得我之前是个律师,可我怎么就来这里了?我是死了吗?这是系统?是游戏?还是平行空间?”
“‘未知生,焉知死’,我只关心淘浪市,你说的这些‘怪力乱神’,我是不讲的。”
“在淘浪市,我又该怎么做?”卫艾此时也觉得“活明白当下”才更有意义。
“‘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也就是了。”孔夫子喝了口茶后又说:“好了。午时将至,夏侯婴应该已经在校门口等你了,他会驾车把你安全送到市政府,那边的午饭可比足下学宫好多了。”
卫艾听完这话,恭恭敬敬地辞别了孔夫子,带上那本《周易》,急冲冲地奔向了校门。
校门之外,正停着一乘高轩。车上已然坐着两人,正是关夫子的学生黄晋和黄明夷。
御车之人站在车下,一身风尘掩不住器宇轩昂,想必就是孔夫子所言的夏侯婴。
卫艾知道这个夏侯婴不简单。虽说只是车夫,但他和刘邦、韩信、曹操都渊源匪浅。他揣度,刘邦、韩信、曹操这种咖位,在淘浪市中定也是不凡的人物,所以对这夏侯婴也就一味地奉承恭维:“弟子黄离,拜见夏侯老师。久闻老师大名,如雷贯耳。今日烦劳您亲为车驾,不胜惶恐!”
可是不知为何,他本来想说“弟子卫艾”的,说出口的却是“弟子黄离。”
“我就是个马车车夫,你不必和我客套!”夏侯婴也不正眼瞧他,说完这话便跳上了马车。
卫艾赶紧上得车来,和黄晋、黄明夷打个招呼道:“你们去哪?”
黄明夷先答后问:“城市安全局。你呢?”
“市政府。”卫艾特意做了表情管理,但语气中还是流露出一丝骄傲。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夏侯婴是好把式,把马车驾得稳稳当当,熟稔地驶上了一条宽阔的青石板路。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午时的骄阳,普照在沿街的红墙绿瓦之间,那向日勾卷的飞檐,那迎风摇摆的旗招,那川流不息的行人和车马,那生机勃勃的野草和闲花,无不勾勒出一派古代繁华都市的模样,只是红墙之上贴着一张张通缉令,流露出暗藏的凶险来。
其中一张通缉令上的人像,卫艾感觉非常熟悉,仔细想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很像自己。于是他认真留意了一下通缉令上的文字,见人像下面写着“反政府武装头目秦森森”。
马车从两岸红墙中穿出,来到了一片开阔地。在这里远远望去,有一围后现代感十足的摩天大厦,撑起了淘浪市犬牙交错的天际线,远景和近景之间,既和谐又魔幻。
又行了几条街巷,夏侯婴在一座巍峨的牌坊前勒马,头也不回地对卫艾说:“黄离,市政府到了!你拿着孔夫子的介绍信,进门左侧一排办公室,最后一间就是人事局。”
“多谢夏侯老师,敢问人事局长的尊讳,还望示下。”夏侯婴虽不回头,卫艾却依旧拱手抱拳,致了一个深揖。
“谢就不必,局长便是刘邦。”夏侯婴答道,语气颇不耐烦。
“老师,我们两个用下车吗?”黄明夷问。
“你们两个别动,城市安全局还在前面。你们局分署办公,除了按时来找市政府要钱要蓝星之外,其他事权都是独立的。”
夏侯婴说罢,一抖缰绳,四马奋蹄,马车继续前行。黄晋和黄明夷都微笑着向卫艾招手,卫艾也回以微笑。
穿过牌坊,拾级而上,卫艾来到一扇雄伟的红漆大门之前。这大门屋顶用的都是琉璃筒瓦,两侧垂脊上蹲着骑凤仙人和五脊六兽,梁枋之上彩画精美。两个大石狮子守着三间兽头大门,正门没开,留下东西两门,东入西出。正门之上悬着一匾,匾上用隶书写着“淘浪市政府”五个大字。
卫艾晃了一下孔夫子出具的介绍信,两个看门人,一个黄脸,一个黑脸,正在闲聊,也不细看,便挥手让他进去。
进门之后,是一道绿瓦红墙的影壁,其上有“为市为民,尽善尽美”八个鎏金的大字,熠熠生辉。
转过影壁,里面则是一进深深的庭院。他依着夏侯婴的指点,直奔左侧最后一间,见门上果然挂着“人事局”的门牌。
屋门虚掩,卫艾还是老老实实地轻声叩门,听里面娇滴滴地应了一声“请进”,这才推门而入。
这室内分里外两间,外间屋里摆了四套桌椅,此时间却只坐着一个清纯俊俏的女子。这女子二十几岁的年纪,头挽双鬟,云鬓渡雪,眉弯嘴小,酒靥成双,穿了一身精致的留仙裙,正笑嘻嘻地望着自己。
卫艾抱拳成礼,朗声道:“小可卫艾,奉夫子之命前来报到,有劳姐姐通禀刘局长一声。”这“卫艾”两个字,还是一出口就变成了“黄离”。
那女子也起身还礼道:“大家都忙,这种小事情,刘局长自然是不会亲自处理的。他知道今天可能会有人来,临走之前就把安置函填好盖了章,就差填上你的姓名了。”
“小可卫艾,”卫艾又倔强地试验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的,他自己听到的,那女子在安置函上填写的,都是“黄离”两个字。
卫艾知道这必是系统的设定,也就放弃了继续尝试,转而问道:“敢问姐姐芳名。”
“我叫地师,你就叫我‘师师’吧,张口姐姐、闭口姐姐的,把人家都叫老了。”那女子一边笑着答复,一边填好了安置函。
“好的,师师姐,敢问我是被安置到了哪里?”
听他急着问,地师便递上了安置函:“这上面都写着呢。
接受单位:老干部局;
安置岗位:老干部活动中心管理员。”
卫艾听到这里,心已经凉了半截,暗道:“天啊!老干部局?难道这是拿了‘开局就躺平’的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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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新出场历史人物(按出场顺序)
夏侯婴:西汉开国功臣。初为沛县厩司御,负责驾车迎送宾客。早年便与亭长刘邦交好。刘邦兵败逃跑途中,欲将一对子女踢下车去,但驾车的夏侯婴每次都把他们营救上来。韩信坐法当斩时,是夏侯婴出面营救,并推荐给了萧何。三国名将夏侯惇、夏侯渊均系其后人,曹操先人本姓夏侯,后来过继给曹家,所以其实也是夏侯婴的后人。在淘浪市,担任市政府办公室司机。
刘邦:汉朝开国皇帝,善于用人。在淘浪市,担任市政府人事局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