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母满目通红,不管不顾地大吼:“早输没了!”
“你说什么?你拿我的房子去赌?!”万斌目眦欲裂,一下子就揪住了万母的衣领,“你问过我的同意了吗!”
“没有感情的人,我问你做什么?!跟你说你会同意吗?只怕你这种薄情冷义的人一听到我去赌立马就要离婚了!”
万斌觉得她简直是疯了。
“我无情?我无情还容忍你一次次害我!结婚时说好的各过各的,结果呢?你下药给我生了一个孩子!还屡次拖延离婚时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对你已经足够仁慈义尽了!”
万母冷笑一声:“你不过是一个喜欢男人的变态!这么多年我什么感受你早该有体会不是吗,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就是被那个男人抛弃,才会答应和我结婚。我有目的,你就没有吗?!”
她这么一说,像是戳破了多年的遮羞布,万斌恼羞成怒,额上青筋爆出,掐着她脖子的双手越发用力!
万母憋得脸色发青,双手疯狂地挣扎着,锋利的指甲划伤了万斌的手背。
他吃痛一声就猛然松了手,惯力使然,万母也被甩得往后退了几步,靠在桌柜边上,手肘被桌角磕得生疼。
万斌捂着手垂了几下眼,冷静下来后,他冷声道:“我要报警。”
万母手指攥紧,凌乱的发丝垂落下来遮掩住她那如狼般狠戾的眼神。
万斌说着,就准备往回走,由于脑壳还冒着血,他的视线摇摇晃晃的。
而恰在某个瞬间,他的余光瞥见寒光一闪,万母举着花瓶就往这边砸来,还好他反应够快,迅速回转身体,抬手就将她的手腕捏住!
万母力气瞬间一泄,花瓶落入了万斌的手中,而后他冷漠地将万母推倒在地,举着花瓶一步步靠近着俯视她:“你还想杀我?”
万母惊慌失措地手指攀爬着往后挪动。
而就在这个时候,离校返家的万雯雯推门而入,沉浸在愤怒和惊乱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
后面就是惨剧的发生。
万雯雯至今仍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不住地流着泪摇头:“不、不是这样的!我不可能会杀错!”
顾清柠平静地看着她:“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在你母亲抛尸之后。”
事实上,想瞒也瞒不住。
万母不仅仅抵押了房产去赌,甚至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债。
当那些追债的人找上门来时,这个时候就可以清楚地知道,当初赌博输钱的人到底是谁了。
那些人翻来覆去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收走了,并且扬言要是再还不上钱就把她们俩给卖了!
万雯雯当时只觉天崩地裂,她跪在地上,对着母亲崩溃大喊:“你骗我!你骗了我!不是他对吗?!从一开始错的就不是他!而是你啊,我的妈妈!”
万母的神情说不出是惭愧还是装模作样的施怜,她也跪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女儿,哽咽地说:“是妈妈对不起你。”
她抹了一把眼泪,“那些催债的很快会再次找上门来,还有你父……那人的失踪也会被警方察觉。”
回想到万斌死亡前的那一幕,万雯雯血液都凉了,颤抖着身体,埋首间泪如雨下:“怎么办啊……到底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母亲紧紧抱住她,妄想安抚住她的情绪:“没事的,会没事的。我的雯雯没有杀过人,是妈妈干的,都是妈妈杀的……”
在母亲被警方带走的那个下午,她到游乐园的摩天轮上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直到太阳西下,工作人员催促她,她才走出了这个曾经心心念念什么时候能和父母再来一次的游乐园。
跟她一起出园门的还有一户三口的人家,小朋友扎着两个麻花辫在后面甩着,两边的手被爸爸和妈妈牵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爸爸,这里好好玩呀,我们什么时候能再来玩一次呀?”
“宝宝喜欢吗?周末爸爸妈妈有空,那时再带你来玩好不好?”
“好啊!一言为定哦,mua~”
万雯雯跟在后面,踩着他们被夕阳照耀形成的影子一步步走着,直到她们走到分岔路口,才缓慢离开了她的视线。
太阳被晚霞杀死了,满天都是被染红的血水。
周末吗?
可惜她没有下个周末了。
连明天也不再有。
回到家里,她将最后的房子给卖了,拿着卖来的钱去还了钱,没有还完,承诺高考完后再一点点打工还给他们。
学校里很多人都暗暗说她是没爸没妈的孩子,克死了父亲,还是杀人犯母亲的女儿。
她都视若无睹了,因为她知道,杀人的是她。
没有人愿意跟她玩,往日的小伙伴都躲得远远的,她也不在乎,像是从未认识她们一样。
就这样,正常的生活在高考后搬东西回家的那个晚上崩溃,她瘫坐在狭小的房子里痛哭流涕,只有桌子上一盏昏暗的灯在提醒着她生活还要继续。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是让她慢慢好起来的第一缕阳光,她开始去看心理医生,外界的帮助对她疗效很低,因为她始终不能对心理医生坦白。
后来她让心理医生给她做了一个轻度催眠,这种催眠起到模糊事实的作用,只要她不主动深想,她的痛苦就会慢慢淡去。
效果显著,她的生活渐渐恢复了正常,努力赚钱还债,大学在另一个省城,她改头换面,不再遭受当初众人的非议。
日子平静了四年,毕业那年,她遇上了男友,一直以为三生有幸才能遇上如此温柔体贴的伴侣。
外面的撞门的声音还在继续,万雯雯喃喃自语:“又是假的,又是在骗我……”
从来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待她。
哪怕是她的母亲,自首也不过是另一种逃债的手段而已。
如今往日的一切都深入骨髓,万雯雯每一次回想起父亲的惨状,都要忍受来自灵魂发出的内疚和颤抖。
无论如何,她做错了的这个事实确凿无疑。
万雯雯心里痛得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万个窟窿,“为什么要逼我回想起来……”
顾清柠道:“事情的真相总该有人来还原,无论事实如何残酷,清白也不应该被埋葬。而且,有人还在等着你的一句对不起。”
万雯雯忽的猛然一震,“他手串上的骨灰不会是……”
顾清柠静默片刻,道:“没错,就是尸体缺失的那颗头颅烧制的骨灰。”
“——属于你父亲的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