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万雯雯。
自打她记事开始,爸妈就是分居状态,可若说老死不相往来,倒也没有。
假期时,她的母亲偶尔会带她去见见父亲。
两方神色略微生疏,但交谈都很融洽,只是她的父亲待她的态度,她总觉得十分别扭。
因此,万雯雯一度认为父亲并不喜欢她。
而每当看见别的爸爸妈妈牵着小朋友的手上下学时,她心中会不由自主地怨恨她父亲。
如果不是他抛弃了妈妈和她,她怎么会连父爱都没有感受过。
听到这里,顾清柠看着万雯雯脸上的愤懑之色,眸光微动:“后来呢?”
万雯雯沉默不语。
顾清柠手中的朱砂笔转了个圈落回食指,她垂着眸,漫不经心道:“后来你杀了他。”
“不是我!!”似乎触碰到了什么禁忌,万雯雯神色狰狞,心中那股嫌恶之气化作一股强烈的恨意,陷入癫狂状态,“是我妈杀的!是她,她都去自首了!”
【vilin】:!!!我听到了什么?!
【开学了吗】:大师这话一出,我似乎明白了,心中瞬间涌现某个大胆的想法。
【沉迷文字】:如果不是她,她这么激动干什么?!
【Eternity】:她、她父亲、她母亲、她男友……这关系真是乱成一锅粥了啊……
【睡个觉吧】:所以到底是谁要杀谁?照这样说,她男友手串上的骨灰不会是……
此时顾清柠却道:“不是你,那你身上染上的人命从何而来?”
万雯雯一惊,寒意瞬间侵袭了她的每一寸肌肤,她跌坐在地,强烈的窒息感从胸口蔓延,整个人都被恐慌不安笼罩着。
“不是这样的,不是我……我没有杀过人……”她痛苦地捂着脑袋挣扎着,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半晌,她泪流满面,抬手捂住不停起伏的胸口,哽咽地大口喘息着,艰难的声音终于从喉间溢出,“我不是故意的……”
顾清柠沉默地看着她,眼里不知是何种情绪。
见万雯雯哽着喉咙实在说不出话,顾清柠提笔沾墨,稍一挥笔,那滴浓墨便化作一道光落入她的眉心。
万雯雯神情静止了一瞬,待顾清柠在一旁的桌上缓慢地点上一炷香,烟雾袅袅上升,金光才迅速散漫开来——
虽然万雯雯一直是跟着妈妈在另一个城市生活,但生活有滋有味,除开提到家庭的事,她过得也十分开心。
然而,从她上高中开始,家里的开销就开始变得紧迫。
当问及此事时,母亲一开始不愿说,后来却声泪俱泣地告诉她:“你父亲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欠下了一屁股债,自己还不起,就来找咱们娘俩的钱来还。”
万雯雯对此感到不可思议,心中对父亲二字的存在更为厌恶,她母亲看了她一眼,又接着道:“你父亲现在还想离婚,就为了分走我们一半的钱财。”
听到这话,万雯雯霎时心中大骇。
现在不是单亲胜似单亲,她上学时,已经被很多人问起过怎么没有见过她的父亲,都被她用各种理由敷衍了过去。
若是父母离婚,就彻底瞒不住了!
万雯雯有点慌乱,却又不知所措。
此后每一天回家,她都要惴惴不安地交代一遍她母亲,如果真的离婚了,一定要提前告诉她。
她没有等来这天。
见这半年她父亲都没有什么动静,她那颗忧心忡忡的心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然而,在高三的某一个周六,她高高兴兴地背着书包回到家中,却在刚开门的那一刻就听见了里面的声音。
她顿住了脚步。
随之是两人怒吼争吵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万雯雯心都凉了半截,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里面的两个人沉浸于争吵的怒火之中,都没有察觉万雯雯的回来。
眼前的一幕是碗碟碎了一地,饭菜脏兮兮地染上泥灰,母亲慌乱地跌在地上,头发凌乱,惊慌失措地仰着头不停往后退。
而父亲则高高在上地立着,头染鲜血,面目扭曲地举着手中的花瓶,作势要砸到母亲的额头上。
这一场景让万雯雯瞳孔猛震,心口的恶气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端。
身体的反应远比大脑要快,她几乎是不加思考就举起放在门口的榔头,猛冲地砸到父亲的头上。
“蹦棱——”
头盖骨碎裂的声音传来,血丝迸溅,鲜血从父亲额头上滑落,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
她的母亲被吓到了,猛地尖锐大喊:“啊啊啊啊啊啊!!”
父亲慢半拍地回头,脸上的神色似乎又没有她往日想象中的那般可憎,他的神情满是哀戚,额上的血液滑入他的眼睛,通过眼眶缓慢往下流。
在她惊恐地张着嘴将榔头丢到一边时,他的父亲也在同一时刻在她的眼前跌落,身体抽搐了几下,染上鲜血的侧脸落地,覆盖着尘土。
他眼珠子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蠕动了几下唇角,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她惶恐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
她,杀了自己的父亲。
她跪坐在地上,呆滞地看着眼前逐渐冰凉的尸体,想碰又不敢碰,最后绝望地痛哭着嘶喊:“啊啊啊啊啊……”
母亲缩在柜子旁颤着身体看着眼前的一人一尸,最后她爬到女儿的身旁,想擦掉女儿身上染的血,却怎么也擦不掉。
她崩溃地抱住脑袋痛哭流涕:“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万雯雯整个身体都是僵住的,任是母亲怎么摇晃都只会双眼无神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她的母亲流着泪咬牙,将魂归天外的女儿生拉硬拽地搬进了卧室,帮她换了身衣服。
然后回到事发现场,清理女儿所有动手的痕迹,最后伪装后驱车跑到郊外将尸体扔到无人注意的山沟里。
事后由于她父亲无缘无故的失踪,警察发现了不对劲,一路追踪到父亲最后消失的地点——她母亲的家中。
母亲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事先交代了女儿不要坦白此事,让她别怕,她会替她解决。
只是没想到,母亲所说的方法是自首。
后来警方找她问话,由于她跟母亲已经事先排练过一遍,两人过于配合,说辞毫无破绽,警方也就没有追究她的责任。
根据母亲的坦白,警方到抛尸地寻找尸体,确实在山沟里找到了她的父亲,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
尸体少了颗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