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她相识在小乡村的一条小河旁边，那时我装晕在河边。她是个非常热心善良的人，见我落魄得可怜便收留了我。”
沈慕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弄着云鹤灵的手，似念似忆。
“后来我离开了，再次相遇是在四年后，误打误撞在一个晚上碰见了。当时她还是个十六岁的小孩，一个人发烧了大半夜在路边狂奔。”
沈慕自嘲一笑:“这次是我捡到了她，但我不能爱她。”
顾清柠听着，不禁问道:“为什么？”
“曾经我有个姐姐，名叫沈落，和云鹤灵的堂哥云彦相爱，但她死了。我母亲一度认为沈落的死是因为云彦，因此连带着憎恨身为云彦堂妹的她。”
“我母亲知道她是凤凰命，允许我接近她，但是别有所图。”
顾清柠沉默片刻，问道:“所以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沈慕指尖不敢再触摸她，转身时喉咙发干，一字一句说得格外艰难，“我让人剥离了她的……凤凰命格。”
顾清柠瞳孔骤缩，猛然站起来:“你有病啊？！你们这是谋杀！！”
她气得身体都止不住地发抖。
顾清柠心脏剧烈起伏，侧眼往床上的女孩看去，如此年轻，却已经毫无生气。
她入道十几年来，从未听说过任何一例剥离命格还能活的案例。
而且命格乃人魂之根本，剥离它所要承受的痛苦不亚于死过一遭，比十级疼痛更甚。
顾清柠冷眼看他:“你有什么资格求我救她？”
沈慕背对着她，浑身跟着颤抖，动了动嘴，哽咽道:“对不起。”
“这话不应该对我说。”
顾清柠声音都染上了寒意:“剥离命格，你们图的是什么？”
“我母亲听旁人说，凤凰涅槃，生来就有两条命，四年来，她始终不愿相信我的姐姐沈落已经去世，仍想通过借命来让她复活。”
可笑。
旁人屋子里的蜡烛顶多可以借光，要是转移到另一个人的屋子里，怕是还没有摸到门，一出屋子蜡烛就熄灭了。
顾清柠嘲讽一笑:“所以呢，救活了吗？”
沈慕冷漠地道:“并未。她尝试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无法做到，最后命格消散，她崩溃了，抱着我姐姐的尸体痛哭，成了一个疯子。”
两人都看着床上陷入沉睡的女孩。
顾清柠转向他，道:“你呢？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替你母亲做这件事的？你不爱她吗？”
沈慕顿了顿，说:“你知道的，凤凰命本身退掉命格不会死去，只要她不离开，我的命星可以一同庇护她。只是……”
顾清柠淡声替他补充完整:“只是，她宁愿死去，也不愿意一辈子靠着你那点施舍去活命。”
沈慕垂眸，抿唇不语。
顾清柠忽然问:“她是怎么肯让你剥离命格的？”
沈慕低着头，几乎难以启齿:“……我的母亲让人将她的挚友置于死地，命火摇摇将熄，我答应帮她救人。”
“……”
绝了。
顾清柠都不想跟他说话了，她深呼吸一口气，看向云鹤灵的目光越发怜惜。
沈慕蓦地半跪下来，恳求道:“求你救救她。”
顾清柠兀自坐在一旁，抚摸着从眉心闪现到手里的诡灵剑，说:“我救不了她。”
沈慕抬首盯着她:“不可能，梨棠顾氏是百代传承，素来以聚灵阵为名。”
顾清柠坦白道:“聚灵阵我是会，但我的本命剑曾经碎过，聚灵阵的威力目前我发挥不到百分之五十，无法将魂魄彻底重聚回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剑。
诡灵剑上的裂痕仔细看，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虽然碎裂的原因她忘了。
唯一的希望破碎，沈慕面色终于露出几分痛楚，眼眶红了一圈，眼睫微湿，双眼死寂得如淤泥满塘的死水。
他哑声道:“请回吧。原路即可。”
顾清柠看他一眼，径直往门外出去，门内的沈慕紧握着云鹤灵的手，眼泪沿着脸颊缓慢落下，里面破碎的声音如同野兽在哀鸣。
她半靠在门边，听着里面的动静静默了片刻，又走了进去。
就是语气不太友好:“喂。”
沈慕没有回头，直到听她说:“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他才猛然回头:“什么办法？”
“把你的命格分一半给她，此后命数同享。简单来说，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可愿意？”
沈慕毫不犹豫:“当然。”
他抱着云鹤灵往地下室走去，顾清柠则抱剑走在后面，看着不停颤动的剑，她安抚般地摸了摸:“没事的，别紧张。”
诡灵剑又颤了几下，然后彻底不动了。
沈慕按照顾清柠的要求找了材料，看着顾清柠就地斟酌着摆放。
他紧紧搂着怀中的人，话不知道是说给她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阿灵别怕，很快就没事了。”
顾清柠摆放完了之后，远近各种角度都一一检查过，确定没问题了，才招呼那边抱着美人静坐的沈慕。
“好了，看到没有，这里有两个位置，你俩一块躺，你那边她这边，要牵着手哈。”
沈慕自然毫无异议，小心翼翼地把人放下，仿佛连视线都离不开一瞬。
两人静静地躺好，十指相扣。
“嗯，就这样，等会无论什么感受都不要睁眼。”
顾清柠咬破指尖的血，在两人额头都抹了一滴，随后在原地打坐。
正盘坐着，正想闭眼布施，唇部忽然感受到那股熟悉又湿润的触感。
而眼前分明没人。
顾清柠神情微怔。
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
——有人在亲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