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厂里，周余心都凉了。
今天是周日，工业园各家厂房都关门落锁。唯有威达卷帘门大开，车间内空空荡荡，除了几片气泡袋随风乱窜，真的就只剩下天花板上的顶灯了。
周余还不死心，上边几层车间还有办公区都跑了一遍。这么说吧，卫生间的卷纸都被摘走了。
这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计划周详，雇佣专业搬家团队干的。
高金宝啊高金宝，你真该死啊！
第一次正式上班，就被黑了两个月工资。
之前半信半疑，现在看了现场，真的有点压不住火。
周余是最恨有人欺他，骗他。高金宝一次全占，这梁子结下了！
转身回了租房，周余立刻打开12306，订了杭州到厦门的车票。
这条线路只跑高铁和动车，花呗刷了三百多块，周余的心都在滴血。
他的东西很少，衣物装了一个拉杆箱，被褥塞进蛇皮袋，一个水桶塞满碗盆，齐活。
锁门之后把钥匙放在门框上，给黄婶发了条消息。转身就杀奔车站。
杭州到厦门的多是旅行或者商务人士，周余一副提桶进厂的造型属实罕见。即使自诩高素质人群，偶尔还是会有异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周余久经风霜，遍尝冷暖。外人怎么看他根本不在意。上车后存好行李，该玩手机玩手机，该睡觉睡觉。
经停上饶时，上来一对年轻男女。周余是靠窗的F座，女的在他身边的D座落座。男人看了正捧着手机看周余一眼：
“喂！跟我换一下座位，我想和我女朋友坐一起。”
周余抬头翻他一个白眼，理都没理。低下头继续看了。
被无视的男子感觉受到了侮辱，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喂，让你起来，听到没有？我想和我女朋友坐一起！”
这音量显然超出了礼貌的范畴，周围乘客忍不住看了过来。
“最烦这种没事换座位的，愿意坐一起回家坐去，焊一起都没人管你。”
“哎，年轻人嘛！小情侣想坐一起有什么错，一个单身狗还执着什么？”
周余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头都不抬：
“不换！”
“为什么不换，你一个人坐哪不是坐？”
“我为什么要换，我花三百多才能和你女朋友坐一起，你想坐我这你花钱了么？”
换座男一下愣住了，周围的乘客也愣住了。大家都是买票坐车的，怎么听这小子说的好像别人没付钱似的？
换座男闷了十来秒才反应过来：
“都是买票上车，我当然花钱了。我只是想和你换个座位而已。”
周余抬头看他一眼：
“你那是坐在陌生人旁边的价钱，想坐女朋友旁边，得加钱！400块，给钱就换给你。”
换座男觉得有点烧脑：
“少扯淡，我和我女朋友坐一起，凭什么给你钱？”
周余一脸不屑：
“我和你女朋友坐一起，花了三百多没错吧？”
换座男有点迷糊，看了过周余展示的票面：
“是没错”
“那不就结了！我一个陌生人都花了三百多才和你女朋友坐一起。你却想白嫖？几百块都不愿给女朋友花，那你一定是不爱她。”
换座男感觉CPU开始冒烟了！周围的乘客大感新奇，这小子有点东西啊，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那个年轻女孩却是听的眼睛发亮，目光灼灼的看向自己的男友，开始琢磨他到底爱不爱自己。
换座男傻眼了，众目睽睽之下怎能承认不够爱：
“我当然爱我女朋友，少废话，一分钱不会少你的，微信还是支付宝？”
“叮，支付宝到账400元。”
“谢谢老板，老板大气！”
收到钱的周余利落的让出位置，往隔壁车厢走去。
那对男女也是到终点的，而且位置就在邻车，换起来并不麻烦。之所以要搞他一手，是讨厌他这种理直气壮的态度。
我又不是你爹，不欠你的，干嘛惯着你？而且就是亲爹妈，也还不一定惯着子女…
周余不知道的是，这段对话在换座一开始，就有敏锐的吃瓜乘客拍了下来。
还被发到网上，成了拒绝换座的经典话术。你连几百块都不肯花，那你一定是不爱她。
之后一路无话，在夜里接近十一点多到达终点。
厦门作为一个旅游城市，宾馆酒店价格高的离谱。周余穷成这样自然舍不得花钱住店。决定在出站大厅窝一夜。天亮再去高黑子老家。
现在的高铁站，出站大厅什么都有。餐饮区、商业区，只比候车大厅少了座椅。因为高铁上不建议吃泡面，周余又舍不得吃几十块的盒饭，到现在还饿着呢。
到饮水处打了热水，吃了泡面，周余这才回过气来。
到卫生间洗漱之后，周余到商业区找个角落，从蛇皮袋取出被褥，席地而睡。
在车上还不觉得，一躺下心里的事都涌了上来。能不能找到高黑子，工钱讨不讨的回？乱七八糟的想法根本控制不住。翻来覆去到半夜才迷糊过去。
再一睁眼，才五点多。说什么也睡不着了，收起行李，跑去卫生间洗漱完也还不到六点，最早的公交车还没来。
好在站内的早餐开卖了，三个菜包一杯热豆浆13块。
吃饱喝足公交车也开动了。转乘一次，耗时一个多小时，周余终于来到了小宋说的红溪村。
比起沿途其他村镇的富庶，这里反而更像周余在北方的家乡。房子普遍的要比其他村低上一层，也要更加破旧一些。
“难怪说连太阳都有黑子，原来厦门这种都市也会有穷人啊。”
此时路边出现一辆两轮车，一个口眼外协的老爷子正以10公里的高速，驾驶着电动轮椅冲了过来。瞌睡就送枕头来，正愁没处问路，周余赶忙上前搭话。
“大爷，您这遛弯呢？一个人可还行？”
老爷子一个手刹，停了车。
“没事没事，这俩轱辘快着呢，我这手好使，能控制。”
听老爷子这口条，除了不能走，其他问题到是不大。
周余犹豫一下，还是没有发烟。万一老爷子儿女看到，搞不好要挨揍。还是直接问吧：
“老爷子，我跟您打听个人啊，您知道老高家在哪不？”
老爷子摇摇头：
“老高家？红溪村没有姓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