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至理一时语塞:
“同学,下次还是看纯爱吧。”
话落,安苏瑀突然猛的一抬头,一双微湿泛红的双眼颇为无奈的看向他,语气可怜巴巴:
“我看弹幕说是青春纯爱番啊,结果我看到第三集才发现不对劲……
后来男女主没在一起,男主和女二在一起,女主和男二在一起,最后你拉我扯男女主才在一起。”
她越说越气愤,又抬手猛喝一大口水,然后起身跑去吃饭。
还留下一句话:
“垃圾恋爱番,还我眼泪。”
“噗……咳咳。”
江至理低头差点笑出声来,他可算被安苏瑀这副模样可爱到了。
原来一个动漫就能让一个少女这么生气,算是见识到了。
江至理走到她对面,敲开一个煮熟的鸡蛋,慢条斯理的剥起来。
安苏瑀一直在低着头喝粥,偶尔夹一下菜。
两分钟,粥已经喝了一半,而他的鸡蛋还没有剥下来。
“这个鸡蛋皮不太好弄。”
他已经尽力不去破坏它的外观了,不过很可惜的是,尽管再小心,鸡蛋上还是留下了一些坑坑洼洼的印记。
安苏瑀抬着下巴,有意无意看向对面那个正在和鸡蛋进行斗争的男人。
白色的衬衫有些透,他照例还是没有系上面两个扣子,白炽灯的光打在锁骨和下颚之间,透出一片阴影,他垂眼,眼眸澄净清澈,眉眼柔和,仿佛像是堕落凡间的天使。
终于,江至理磕磕巴巴将一个完整的鸡蛋剥干净,然后掰开,轻轻吹了几下,递到安苏瑀的面前。
“每天一个鸡蛋,身体有营养。”
安苏瑀诚惶诚恐接过鸡蛋,无助道:
“我能不吃鸡蛋黄吗?”
“不可以的。”
江至理依旧不改那副温柔神色,只是37度的嘴巴却说出来如此冰凉的三个字。
“我作为医生还是建议你不要挑食,鸡蛋黄营养也很多,不吃就浪费了。”
他好说好商量,安苏瑀可算心一横,将鸡蛋黄一口吃了下去。
一口吃……
江至理眸光震动,他可不是让她一口吞啊。
他推过去一杯水,什么也不敢说了。
安苏瑀被喉咙中的鸡蛋噎的不轻,好不容易喝水咽下去后她才终于理解到,自己这一天命还挺硬的。
上天一定觉得她自己很难杀。
晚饭过后,江至理早早休息了,安苏瑀也累得不轻,倒在床头上冥想。
还是有些睡不着。
她起身打开台灯,看见插在笔筒里的那把小刀时,心头一紧。
不过很快又放松下去,她拿出那把小刀,掰掉了最上面的刀片,然后用卫生纸包了三层,扔进垃圾桶里。
从此以后,这把小刀,不会再见血了,永远都不会。
夜晚是人类思绪最活跃的时候,安苏瑀也不例外。
她晚上总是想一些很久远的事,或者很无厘头的事。
这次,她想起了和乔恬生前的愿望。
小孩子也知道死亡是什么,所以很小的时候,乔恬就和安苏瑀讨论过这个话题,两个人还写了几百字的遗书,约定谁先离开了,对方就盛装打扮,让去世的人再见一见,最后记住那个最美丽的她。
十年而已,一语成谶。
安苏瑀还记得小时候乔恬总是喜欢给自己穿她的公主裙,给她梳头,戴发卡,直到把她打扮成一个精致的娃娃。
每次乔恬都会夸她说,安安,你真好看。
安苏瑀想到这里时,已经泪如雨下,她眸光木然,睫毛控制不住的颤抖,胸腹一抽一抽的颤动,呜咽声宛若一只被抛弃濒临死亡的小猫咪,可怜无助的蹲在空无一人的街道里。
她哭了好一会,更加睡不着觉了。
眼睛有些发肿,脸也红了。
江至的的客房在二楼,就在通往天台的转角处,安苏瑀悄悄地出来,关上门,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向阳台。
露天阳台上,安苏瑀种了很多的花,味道清香,让人闻了心静神宁。
阳台上除了花,还有一张躺椅,以前安苏瑀经常会来阳台晒太阳吹风。
夜已深,明月当空,繁星点点,夏风吹拂脸颊来降下燥意。
又勾起了曾经的回忆。
小时候安苏瑀经常和乔恬在一起看电视剧,当时正在热播《旋风少女》,这部电视剧可把她们迷的不轻。
里面的每一首歌她都很喜欢听,乔恬最喜欢的是《星星》
儿时快乐的记忆现在回想起来,是泛着苦涩的甜。
【我们是天上的星星 我们在孤单的旅行】
【我们是天上的星星,在天空相遇又分离】
【用温暖微弱的光,照亮了彼此的心。】
不远处一颗很亮的星星忽然闪了闪,只有一瞬间,安苏瑀也察觉到了。
“后天,就去见你了。”
乔恬的葬礼在今天上午九点钟举行,安苏瑀和江至理一起出席,一辆低调的黑色宾利车驶入礼堂,压抑的氛围感让呼吸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二人今天穿的都是黑色的衣服,胸前别着一枝白色的花。
自从走进礼堂起,安苏瑀的眼眶就一直是红着的,江至理说了许多安慰的话,但是面对着乔恬的遗像,什么安慰的话语都会苍白无比。
画像上的女孩虽然失去了鲜亮的色彩,但仍能看出她的年轻,独特的那份美丽。
她笑的灿烂,辫子梳的整齐,谁看了都会喜欢这个女孩子。
“恬恬……”
安苏瑀不停呢喃着,目光看着乔恬的骨灰,像是要看穿。
她的精神状态不大好,江至理丝毫不敢松懈,时刻陪在她身边。
过了一会,当地的新闻社来了,记者们表示了对乔恬的死很遗憾,随后在得到允许后在灵堂拍了几张照片。
乔恬的父母仿佛几天老了几十岁,原本乌黑的发间现在全是白头发,皱纹布满了父母和脸颊。
他们脸色不好,为了乔恬最后的体面,穿了最正式的衣服,也画上了淡妆。
他们二人站在台前,眼眶流转好几次,最后在沉寂中开口:
“很感谢大家来参加恬恬的葬礼,我们的女儿,才十八岁,就因为网络暴力自杀,我们发过誓,要为她讨回公道,我们绝对不会让她死不瞑目,她没有任何错。”
“她是无辜的,是网络上的人主观臆断,不加思考,冲动鲁莽,害了她!”
“我们就算死,也要把凶手拽进地府!”
乔恬父母说的激动,身体跟着哆哆嗦嗦的颤抖,身边的人连忙将他们扶下来。
每个人将手中的花放在了她的遗像前。
安苏瑀也在江至理的搀扶下,将花摆在了台子上。
“恬恬,你放心,叔叔阿姨会为你讨回公道的,而我会为了你,凭我一个人,试着去改变这个现状,献出我的余生,哪怕失败我也不会放弃的。恬恬,谢谢你陪伴我十几年,你是最亮的星星,哪怕离我去远航,我也不会忘记你。”
“我会将你的精神传承下去,让女性得到更加公正的待遇,让人们淡化偏见,让结婚生子不再成为她们毕生的枷锁,结不结婚,都是女性自己的意愿。”
“女性最佳生育年龄,也是她们最美的年华,做任何事都是最佳的,这是你说的。三十岁的单身女性不该被大龄剩女这个标签所定义,这也是你说的。”
“有你的地方,你说过的话,我会与你同在,精神流传,灵魂不灭,真理永存。”
“恬恬,下辈子,我们从出生就认识,好不好?”
安苏瑀眼角划过泪水,她抬手拂去。
不可以让恬恬看见,她会伤心。
恬恬,记住我的模样,也让我也记住你的模样,如果有机会再见面,我一定不会让你再孤单一个人。
她转身,背对着灵堂,走一步,心痛一下。
走出灵堂,外面的雨还在下,不同的是,外面来了很多记者。
这件事影响很大,在网络上一直被热议,很多记者都跑过来争相报道。
其中有一个不怕死的记者,他拿着话筒对准安苏瑀问道:
“女士请问你是死者的朋友吗?对于好友的死亡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安苏瑀冷着眼扫了一眼那个记者。
她目光凌厉,宛如一把锋利的刀子,戳在对方的心门。
她开口,语气充满了不客气:
“这里不欢迎无良记者,请你们赶紧走。”
安苏瑀压下心中的怒火,抬手示意保安。
保安们立刻会意,开始驱赶这些无良记者。
她原本的头发扎成一个发髻,前面留了两缕头发,显得端庄威严,一身黑色西服增添了肃穆感。
淅淅沥沥的雨中,男人撑着黑色的伞,将神情隐入伞下,而他身侧的女孩,冷着脸,杏眼低垂,咬着嘴唇,金属耳环在极快的步伐中来回摇荡,她手指攥着背包,指甲用力的发白,咯吱咯吱作响。
“灵堂前该出现的会出现,不该出现的我会托人做的一干二净,不会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我的恬恬就算走了也不能有垃圾来打扰她的安宁。”
“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会帮你。”
“谢谢。”
安苏瑀僵硬的扯出一个笑容,不过很快就被江至理用手指压下去。
“不要硬撑着,不想笑就不要笑,我不会生你的气,作为朋友我的容忍度很高的。”
“谢谢你。”
安苏瑀不知道说什么,现在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干巴巴说出这三个字来感谢他。
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他了,江至理自从出现在她的生活中起,就一直在帮她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