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趁着江至理不留神的片刻,转身从包里摸出了平安符。
“喏!江至理!”
他抬头,眼前是一个比手掌小一圈,蓝色织布打底,金丝线勾勒而成的平安符。
里面塞满了东西,靠近还能闻到幽幽的花香。
“里面是柠檬花的干花瓣,有助眠作用,之前不小心看到你的桌面上摆着几盒褪黑素,猜想到你可能睡眠有困难,所以……”
江至理接过平安符,又放在鼻尖仔细嗅着花香,柠檬花的清香顷刻间安抚了思绪。
“谢谢,我想我应该回一份礼才抵得上你送给我的礼物。”
江至理俯身从茶几下面找出了一个丝绒黑金色空盒,小心翼翼抚平平安符的褶皱,然后将它放在了盒子中央的海绵上,珍视程度在安苏瑀看来有些夸张了。
她装作无意的问:
“江至理,以前你过生日或者过节,别人会送什么礼物啊?”
江至理神色没有异样,很快答道:
“各种奢侈品牌的男士香水,表,马场里的马……”
“那你喜欢这些礼物吗?”
“某种程度上是喜欢的。”
安苏瑀疑惑道:
“某种程度?”
他无所谓的摊开手,说:
“送我礼物无非有求于我,或者想要和我的家族攀上关系,都是阿谀奉承谄媚,我却又不得不僵起笑脸和他们游走于各种名利场,礼物喜不喜欢,也就不重要了。”
送礼物的价格不重要,重要的是送礼物的人。
江至理作为家里的独子,从生下来的使命就是如此,只有这样才能使家族兴盛不衰。
人人皆身不由己,但也不是人人都可做到一切皆可抛。
在社会的一张大网上,你我他相互连接,要想从中脱离出来,必然有损伤。
安苏瑀了然一笑,柔声道:
“这么说倒也是。”
名和利,看上去布满了污秽,事实上,没有名利却又很难在社会站得住脚跟。
卖伞的人希望一年四季都下雨,卖羽绒服的人希望一年四季都是冰天雪地,无非利益而已。
安苏瑀也是因为利益而深陷忧郁的痛苦中。
这就是源头而已,简单利益二字。
两个年龄不对等的人,在此时此刻才实现了真正的心灵对等。
安苏瑀承认,江至理的确是她除了朋友们外能说这么多的人。
不对,这么算,江至理早就是她的朋友了。
她从未坦白过自我伤害的痕迹,但如果对象是他的话,安苏瑀很放心。
父母和朋友常年陪伴自己,她不想成为他们的负担。
而江至理不同,他的心性比自己成熟,又是医生,或许,他能救救自己。
她不敢全然把自己交给江至理,如果他表现出排斥或者厌恶,那她绝对不勉强。
安苏瑀抬眼,正巧和江至理对视,她抿唇面露难色,声线不自觉颤抖,试探的掀起左臂被袖口遮住的伤口。
她眼眶微红酸涩,葱白的手指按在左臂的皮肤上,不住地磨蹭,直至周边皮肤发红发烫。
“江至理,你觉得它吓人吗?”
她声音几乎快带上了哭腔,像一条濒死的鱼,痛苦的挣扎着,因为缺水而翻滚,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覆灭。
安苏瑀一颗心紧紧的揪着,仿佛在打鼓,咚咚咚,在等着判决。
硬生生将伤疤撕给别人看,难受的心打颤。
如果是父母或者朋友,安苏瑀更不敢想。
当江至理看见她一番动作后,彻底愣住了。
他的视线落在那几道伤疤上,又像是烫到了,快速看向别处。
江至理当然知道安苏瑀在向自己摊牌,也许因为自己真的算上她的朋友了。
他声音有些哑,断断续续。
“不看了…小瑀,我们不看了小瑀…”
“不是你的错,小瑀是最好的女孩了…”
安苏瑀摇头,捂住手臂低头哭泣。
“我知道我有问题…我知道我都知道……”
江至理近身抚摸她的头,手掌盖住她的发顶,低头看她,有耐心的轻声安抚:
“痛苦回过去的,不开心的我们不做就好了,小瑀做什么事都是最认真最棒的。”
安苏瑀当然清楚,揪着不放的只有她自己。
一句句贱货,贱人,打在脸上的巴掌,怼在肩膀的拳头……她怎么能忘得了。
凭什么所有人都向前看,只有她一个人走不出去?只是因为她胆小怯懦又偏执抑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