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七月,正值夏季,即使在北方也毫不例外,哪怕在夜晚,也有股股热浪席卷包裹着这所城市。
城市霓虹灯五彩,光线纷乱如麻,在屋子里没开灯也能看清楚周围的事物。
安苏瑀坐在沙发上,她目光飘忽的看着对面的人。
男人宽肩窄腰,肌肉在白衬衫的勾勒下若隐若现,他薄唇噙着一抹笑意,原本中分的刘海被他特意梳成背头,碎刘海打在额间,多了几分迷离。
混血的优势越发明显,特有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褪去职业的表面,他是一个极具魅力的男人,各个方面都堪称完美。
江至理在安苏瑀19岁生日这天,抱着一大捧多头玫瑰和一堆礼物不请自来,打扮精致到头发丝才出现在她家门口。
江至理眉眼如初,奕奕星光在眸中闪动,这次他毫不遮掩,看她的眸中多了许多情。
安苏瑀觉得,好像要有什么幸运的事要发生了。
江至理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撑着下巴,唇角勾起:
“小瑀,你喜欢吗?”
他这句话多少有些意味不明,不过安苏瑀权当作江至理问她喜不喜欢花。
安苏瑀抬头间,如缕发丝跌落耳际,她来不及整理,心里早已被快乐填满,她指尖划过玫瑰的花瓣,摩挲着花瓣的细褶,开心点头回答他:
“喜欢,我很喜欢!”
玫瑰花的香味太过魅惑,如同高浓度的威士忌,周遭的空气好像都被这种香味侵染,变的暧昧不清,忽暗忽明。
江至理的目光跟随着安苏瑀的指尖,当她说出喜欢两个字时,他缓缓抓住了她的手,然后毫不犹豫牵过来握住。
安苏瑀动作一顿,僵住。
江至理神色不变:
“那,喜欢花还是喜欢我?或者都喜欢?”
安苏瑀的脸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
“你……”
“我喜欢你。”
江至理的神色变得庄重又肃穆,微微发抖的手掌暴露了他的心理状态。
他说出这句话时也用了很大的勇气,毕竟向女生表白,这也是江至理二十八年来的第一次。
安苏瑀的大脑乱作一团,她不可置信,说话磕磕绊绊:
“你明明知道是我先喜欢你的,你不应该等我先说出来么……”
安苏瑀猜到像江至理阅历丰厚的人不用多接触,只要眼神对视几秒,他就会瞬间看穿她的小心思,更何况他还是医生。
“有人说,先说出爱意的一方会处于弱势,即使这种说法可信度不高,但我根本不介意我来说。”
有一句话说,谁先表白谁就输了,安苏瑀也听过,但她没想到江至理会因为这个小法甘愿成为弱势那方。
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江至理了。
江医生有些不同于其他人的地方,他是一个骄傲的人,家境优渥又是富二代,这样的他会尊重每一个人的意愿,从不觉得自己高于别人,对待伴侣也是一样,用心呵护她,在乎每一处细节。
安苏瑀用小拇指轻轻蹭了一下他的手掌,她眸光闪动:
“江至理,作为我的男朋友,以后请多多关照啦。”
她看到江至理笑了。
2023年,江至理二十八岁,安苏瑀十九岁,她的十九年以来收到的最好的礼物,就是他。
曾经安苏瑀以为自己是无人在意的枯木枝落,就算是一棵树,也是那种风一吹就断了腰,病了就萎死的树苗。
但是江至理告诉她,她不是濒临死亡的树,是偶尔悬挂在树枝间的月,浑圆皎洁,温柔洒遍世界,是他的月。
而他的月,永不坠落。
……
2022年。
江至理曾经在吉城一中当过半年的校医。
宋华年是吉城一中的原校医,是校方高薪聘用来的,刚当上校医不到一年,他因为家里有急事要回老家,但工作签了合同,不能耽搁,他只好找江至理先顶上半年。
校医自然没有医生忙,权当放个假。这是宋华年原话。
江至理被宋华年磨了好半天才答应,在宋华年走的第二天他也只好早早收拾准备去吉城一中。
江至理按照宋华年的提示在校长室填好申请书报备后第一时间来到校医室。
吉城一中的校医室配置很好,可以说有些夸张,校医室占地比一间教室还大,甚至医院里的基础仪器都配置整齐。
据说校长以前就是医生,特别重视安全和健康,加上一中体育生多,所以校医室也就跟着豪华了些。
一上午都没有人来,江至理把校医室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后又趴在办公桌上小憩半个小时,醒来的时候时针指向一,分毫不差,刚好听到有人在敲门。
门外的人动作轻缓,“叩叩”两声后再没其他动静。
“请进。”
校医室的门把手被人轻轻按动,一个齐肩短发的女孩走进来,她静悄悄的,生怕打扰到其他人。
走进了江至理才看清楚她的样子——女孩身形纤细,宽大的校服领口立在锁骨两侧,鹅蛋脸透出几分绯红,面庞端庄秀丽,一双杏眼很漂亮,但目光太过平静,更确切说像是一汪死水,不见春天与生机。
女孩微微俯首,开口道:
“老师打扰了,我是高二十一班的学生,今天下午班级有篮球比赛,所以老师委托我过来拿降暑药和冰贴。”
“好,你和我来。”
江至理记得最角落的第三排柜子里有降暑药和冰贴,不过不太好拿,边上有东西挡着。
安苏瑀跟着江至理走到柜门前,她侧头看一下药品的位置,大概要把外面的东西拿出来才行。
她怕碰到东西,于是脱下校服外套放在一边,准备帮江至理的忙。
“老师,外面的东西我先接着吧。”
江至理将外面的两层纸壳类的东西放到安苏瑀的手中,不知出于什么想法,他的目光多在安苏瑀的手臂上停留了几秒。
她的手臂很纤细,手腕也比同龄人小,手链扣在最小环上也还是大了半圈。
在她关节向上的里侧,江至理无意看到了几条并不算明显的伤口。
伤口平整,没有多余的剐蹭,长度也把控的正好,如果是不小心被东西划伤,划痕大概率也只会出现在外侧,况且在这些伤口的下面,还有旧伤口结痂后留下的痕迹。
他心底明然。
“谢谢。”
江至理将药品规整好递到安苏瑀手上,她轻声道谢后准备离开。
江至理并不想让她这么快走,毕竟这件事对于一位医生来说不算小事。
如果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他不敢保证。
“同学,麻烦等一下。”
安苏瑀闻声,脚步顿住,她回头,露出一个有些疑惑的表情。
他急中生智想出来一个不太离谱的理由,正了正神色,拉开椅子请她落座。
“抱歉同学,耽误你一些时间,我是新来的校医,不熟悉这个学校,能拜托你和我介绍一下吗?”
这个理由听起来还不错,安苏瑀也相信了,她放下手中的药品,坐在江至理对面的位置上。
出于礼貌和尊重,她一直没有太过关注这个位新来的校医,现在坐在他的对面,不看他才是不尊重。
她随手捋好耳边的碎发,抬眼看江至理,不巧,对方也在看她。
安苏瑀突然有一些畏惧,她攥紧校服袖子,快速避开他的目光。
“老师,你想知道什么啊?”
大脑一阵嗡鸣,安苏瑀率先开口打破这种奇怪诡异的气氛。
“食堂吧,食堂在哪里?饭菜做的好吗?”
安苏瑀不大会隐藏情绪,她稍稍靠后倚着,默默咽口水一脸恐惧的神情根本瞒不住。
那就是不太好了。
江至理被她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逗的差点笑出来:
“说你的感觉就好,最真实的那种。”
安苏瑀看见江至理那肯定又信任的目光,终于松口:
“一中的食堂是整座城出了名的难吃,老师都承认的。
尤其是周四中午做的鱼炖豆腐,如果运气不好,很晚才来的,排到最后恐怕只剩下一堆肉糜了,一股莫名的腥味,我一闻就想吐。”
安苏瑀一边说着一边不住的摇头,可见对食堂充满了绝望。
江至理眉头一挑,该说不说经过这姑娘的形容,他有点想去见识见识了。
今天刚好是周三。
“还不知道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江至理装作不经意顺口一问,而安苏瑀也自然而然回答他:
“我叫安苏瑀,王字旁加一个大禹治水的禹。”
“叫你小瑀可以吗?”
“好的老师。”
安苏瑀一口答应,她抬头扫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差不多快到点了。
她拿起地上的袋子,推开椅子向江至理道别。
“老师要是好奇的话,明天我带您去食堂看一看,我得走了,老师再见!”
“好,注意安全。”
江至理抬手示意,他注视着门口很久,直至楼梯口再也没有了声音。
女孩临走前露出那灿烂明亮的笑容,深深镌刻在江至理的心里。
他从医多年,判断伤口从未失误,这次也不会是失误。
透过表面来看本质……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来了解她。
也许还会有像安苏瑀一样的学生,但只要他看见了,就不会坐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