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医院林洛洛所在的病房里有四个生产完的孕妇,两个生了男孩,全家老小都喜气洋洋,络绎不绝的亲戚过来祝贺,临走之前还会塞红包给夫妻俩。
另外两个生女孩的新手妈妈其中之一就是林洛洛。
林洛洛的母亲和苏衍在病床前陪护,苏明涛在家里招待林洛洛的父亲,还有来看望林洛洛的娘家人,萧成双则每天回家变着法的给儿媳妇炖汤做菜,时不时还让弟弟家的保姆帮忙做几道适合孕妇吃的清爽月子餐,这么热的天生孩子很多东西都没胃口吃,吃点清爽的会舒服一些。
对比之下,一个病房里,林洛洛反倒是最舒服的那个,前两个生儿子的,不管婆家还是娘家都围着男宝转悠,给宝妈吃的也都是为了多出奶水好让宝宝吃好喝好,也不管孩子妈妈能不能吃的下,喜不喜欢吃。
另外那一个女孩妈妈则显得冷清很多,身边只有娘家妈在,老公不知道跑哪了,婆婆早上过来说是回去做饭都过了饭点还没来。
“我可怜的叶子,你们娘俩这可怎么办……”女孩的母亲抱着小孩红了眼眶,一看性子就偏柔和,加上女儿生的是女娃,底气更是不足,时不时看一眼病房门口,不知道亲家母什么时候拎着饭菜过来给女儿吃,“算了,我去楼下附近买一点吧,估计你婆婆是有事走不开,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她说着就打算把外孙女放到女儿旁边,想下楼去县医院外面的门市买一些吃的喝得过来。
病床上的女孩戴着防风头戴,眼睛也红红的,一看她也很忧愁生的是女孩,其实这不是她的第一个孩子,第一个孩子是女孩,已经送到亲戚家养,都四岁了还没上户口,这次都说肚子里的十有八九是男孩,第一胎在家里请的产婆过来生,这个是因为怀疑是男孩,这才特意把她安排到医院来生,结果是女孩,婆家大失所望,丈夫知道后直接回去了,只有娘家这边在身边陪着。
婆婆虽然会来送饭,可每次都是过了饭点过来,一看就是不满她生的又是女孩,她心里也很愧疚,认为自己没能给丈夫生个儿子,很没用,心里难过的连看都不想看一眼旁边瘦巴巴时不时啼哭的小女儿。
那女人的婆婆倒没有明面上说什么不好听的,两点左右终于拎着饭盒进来,笑眯眯地解释说:“哎呀,华子今天干活回来晚了,我得给他爷俩做饭,家里的店也得有人看着,他们不回来,我也做不了饭,这就来晚了,你还没吃吧,来,赶紧吃。”说着把两层饭盒打开,里面是一些咸菜还有一些炒白菜,加一些坨掉的面条,一丁点肉沫都没有,看颜色也不是荤油炒的。
女孩的娘家妈看到亲家母来了,忙站起来说:“没事没事,家里忙也没办法,我那会下楼给她买了点包子,随便对付了两口,估计这会还不饿。”
“儿媳妇生孩子怎么能让让亲家给伺候,都是我的不是,叶子,你还要再吃点吗?”婆婆对着儿媳妇嘘寒问暖。
床上的女人摇摇头说:“不吃了妈,华子没空过来吗?”问起丈夫。
“他忙,每天回来累得要命,吃完就睡,等下午太阳没那么热还要去干活,我这一会就回去了,还得看店,对了,医生那边怎么说,能不能今天就出院?”
叶子忙回:“医生说今天再观察一天,明天就能出院。”她自己也住的不踏实,多住一天就是多给一天钱,生女儿的她不认为自己有资格一直住在病房。
“哦,还得再观察呀,我看今晚能出院就今晚吧,你这能下地走吧,我记得……”你第一胎可没这么娇气,这话还没说完就赶紧住嘴,忙四处看看,怕外人听到她家这是二胎,然后改个话头说,“我记得你表姐生孩子没两天就下地干活,利落的很。”
叶子和娘家妈对视一眼,回答婆婆说:“一会医生来了,我问问,应该可以的……”
孩子哭,隔壁床的产妇伤口疼的直哭,四个病床也就隔了一道陈旧发灰的帘子,林洛洛听得眉头直皱。
到了晚上,那个叫叶子的女人就被婆家人办了出院抱着孩子离开了,很快又有新的孕妇生产完后被送到病房来。
林洛洛被婆家人照顾的很好,萧家这边在县城的亲戚都过来看望,周慧妍这个舅妈塞了个大红包给林洛洛,让她好好坐月子。
林洛洛出院的时候是医生说可以出院才离开,母女俩都脸颊饱满,一看就是吃的很好,营养跟上了,孩子更是一天一个样。
苏衍第一次见到女儿的时候觉得女儿肤色红彤彤的,跟个小红猴子,如今再看,皮肤稍微没那么红了,眼睛也能四处睁开看,虽然不知道她在看什么,看一会就合上眼睛再睁开眼看一看。
林洛洛出院后在家里二楼卧室坐月子,娘家妈在她出院后就回镇上了,没两天又让林洛洛的哥捎来三只母鸡,两筐鸡蛋还有红糖,心里惦念着女儿,把家里啥好的都往女儿婆家送,生怕因为生的是个闺女就怠慢女儿。
萧成双倒不是那种人,在她眼里,生儿生女都随缘,反正她又不姓苏,何必像苏衍的爷爷奶奶那么着急,惹得儿媳妇不开心,她才没那么傻。
萧成双心情平静,苏明涛却心里惴惴不安,他不知道怎么和村里的爸妈说洛洛生的是女儿这件事,想一想他爸妈会怎么说,他脑袋都是大的。
厨房里,苏明涛一边换蜂窝煤,一边和正在炖红糖鸡蛋的妻子说:“也不知道大哥回去有没有跟爸妈说孩子的事……”
萧成双想也不想说:“你大哥回去怎么可能不跟你爸妈说,估计早就知道了,不然要是知道是个曾孙,早拎着鸡鸭过来看洛洛了,为什么没动静,你还不明白?”
苏明涛换好煤炉,把外表烧的黑乎乎的水壶放在上面,又是叹了口气。
“他们不来我们也轻松,就怕回去看他们,又要提娃儿的事。”他一想到要面对父亲苏大华,他就心焦,焦躁不安。
此时村里的苏大华和妻子刘芹正在堂屋里坐着纳凉,农村的瓦房比城市里的水泥房要凉爽一些,俩人一人手里一把蒲扇,苏大华把蒲扇扇的很用力,嘴里念叨着。
“你看看,不听话就只能生女儿,当初要是把那些我们找来的偏方给吃了,怎么可能是女娃,不知道生女娃有什么用。”苏大华越想越气恼。
刘芹倒没他那么着急,安抚他说:“孩子都生了,说这些有什用,他们不在意也没办法,你可别把自己气倒了。”
“苏衍这个工作,肯定不能再生了,明勇这一支在他这里不就断了,等我到了下头可怎么和我列祖列宗交代。”
刘芹听得一阵沉默,她不知道说啥,只能重复,“你别气了,喝点茶,那家里的老母鸡你看看要不要送到县城,给洛洛坐月子炖了吃。”
苏大华一听生了个女儿还有脸吃鸡,直接呸了一句说,“吃个屁,一个女娃而已,有什么资格吃鸡,生了男娃才配,她不配,断了苏衍的后,没让她跪到祠堂里反省就不错了。”
“你别弄的那么难看,孙媳妇生了娃,哪有当爷爷奶奶的连只鸡都舍不得杀,你要是不想去,就让老大去县城的时候给捎过去。”
苏大华兀自叹气,“苏衍以后老了可怎么办,连个摔盆的人都没有,女娃顶不上事,嫁了人就像离了巢的鸟儿再也见不到也指望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