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多岁的沈星河接到国内老友电话时并没有多想,他甚至都不敢奢望这一通电话是有关于国内沈家人的消息,以为老友是想叙旧,或者说要来国外提前跟他打个招呼,抱着这种念头,他接过菲佣递过来的移动电话,国内称之为大哥大,与对方展开会话。
好久没聊天,沈星河一开口便是调侃,并且自嘲;“我死之前还能与你个老家伙再见一面吗?”多年交情,什么话都能说,什么话也都敢说。
随后他便有些疑惑,按说这个点打过来有些早了,他这边虽然算是早上,但外面天还是黑的,能接到这通电话多亏了他年纪上来,睡觉早醒得早。年轻时候感觉睡十几个小时都不够睡,年纪大了后反倒不容易困,每次睡也就五六个小时便醒过来,觉变少了。
周珲儒好整以暇地说:“看你说话这语气就知道中气十足,至于死不死的,肯定能见过一面再去考虑,哈哈哈哈。”与小辈们在一起时周珲儒温和儒雅,但和年轻时认识的朋友聊天就像是回到了二十几岁的时候,嘻嘻哈哈打打闹闹。
沈星河笑眯眯地说:“说吧,忽然打电话给我做什么,还是这个时间,这可比以往要早上许多。”这个点,他这里才六点,若是平时,周珲儒怎么样也会等到他吃过早饭,七八点以后再打来。
周珲儒也没有故弄玄虚,知道国内沈家人的消息对老友很重要,便开门见山,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和沈星河说了出来,他甚至都不担心这消息太让人惊讶有可能会让沈星河激动到昏过去,他觉得沈星河不至于逊到这个地步。
“什么,你说的都是真的?!”沈星河沉声询问。
“当然,沈敏敏你知道吗?”周珲儒说完,“我们今天中午刚联系上,她准确的说出了你之前跟我说的许多信息,都对上了。”
“怎会不知,这是我大哥的小女儿,我的亲侄女,我少时还经常带着她玩,你与她联络上了吗?!那我大哥和嫂子现在如何。”他没有问大侄女是因为在断联之前就已经知道大侄女因为吸食大烟的原因早早离世。
本来姿态闲适的老爷子听到沈敏敏这个名字立即坐的直挺挺的,移动电话拿的牢牢地,似乎不这么紧紧贴在耳朵上就会听错从而什么消息都成了泡影,他不敢相信过去了这么多年,终于听到了国内沈家人的消息!
他一度以为自己死之前都不可能再找到其他沈家人,当初国内出现事情,他想回国,去信到家里,大哥措辞严厉地告知他不准回国,他收到信后又忙让他们来国外避难,大哥也都拒绝了。
后来断联,他彻夜难眠,知道自己回去,整个沈家都没了希望,他不止是沈家的沈星河,还是维系着沈家未来的存在,怎敢随随便便跑回去,身边忠仆也收到了大哥的信,遵从大哥的意愿,决不允许他偷跑回去。
一眨眼竟然过去了那么多年。
周珲儒听到老友问沈敏敏的父母,顿了顿,也都说了实话。
“你大哥在你至于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你大嫂也早早的去了,听敏敏说,你大哥去世之前都还在惦记着你,我把你侄女家里的座机电话告诉你,你可以直接和她电话联系。”
听到大哥大嫂去世,犹如自己的亲父亲母般,沈星河悲痛欲绝,没找到之前,他幻想哥哥嫂嫂都还在人世,还等着他接他们到国外生活,如今听到哥哥嫂嫂早就不在了,那股积压在胸腔中的难受崩溃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
七十岁的老人哭起来像是几岁的孩子被人抢走了最喜欢的玩具,最珍惜的宝贝,无助又悲情。
“要是能早一点和他们联系上,是不是就不会早早离开。”大哥大嫂对于沈星河来说比之亲父亲母还要重要,他对亲生父亲的印象是模糊的,也没有什么感情,而亲生母亲更是不存在一般,只把他当主人,一点逾越的话都不会讲,家里最疼爱他的便是大哥大嫂,感情非比寻常。
“星河,你振作一点,想一想你的侄女,还有你侄女的孩子,她如今被孩子接到了北京生活,不过孩子并没有在这里,他在国外求学,没准你们可以在外面见上一面。”周珲儒听老友哭了一会后出声安慰他,让他不要沉浸在悲伤中,想一想还活着的人。
“好,你说她的联系方式,我要先和她说几句话,我要趁着还能动能写,把该属于她的东西都交给她,我的敏敏,她好好的,我心里甚慰。”想到去世的大哥大嫂,再想想还好端端的小侄女,沈星河的心里略微好受不少,随后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侄女赶紧联系上,同时也惊喜侄女的孩子在国外,那不管是哪个国家,他都觉得比在国内要更近上几分,无论如何都要与这个孩子联系上。
沈星河稳一稳心神,记下侄女的座机电话,现居地址,草草和老友结束通话,便急急忙忙拨打座机电话,因为太过激动,好几个号码都按多了一次,手都是颤抖的,也可能是因为他有老花眼,总之好一会才把电话打过去。
只是沈敏敏并没有接到,沈星河打来电话时,她和萧槿母女在北大食堂吃过饭正在校园里散步消食,顺便聊聊天。
而沈星河打了好几通都没打过去,记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心慌慌的又给老友打过去。
“不知道怎么回事,打了好几次都没人接,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记错了,你再跟我说一遍,我看看号码写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