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严,你做的这个台账,有些地方我怎么看不懂呢?”
周正和张重围着足有一尺厚的账本研究老半天,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厚颜求教。
“大人,这是我自己的习惯,方便精准找东西用的,物品前面的一字表示剑类武器,二字是刀类,后面的姓氏则代表物品锻造师,还有……”
严谨指着账本上的标注逐一介绍,每多说一个用途,两人的目光就呆滞一分,最后彻底傻眼。
他们根本想不到,只是一个台账就能整出这么多学问,搞得无比复杂。
“小严,你的巧思我和司库大人看到了,可是我想问一问,仅仅为了找东西方便,这样做有必要吗?”
张重比较务实,如果为了一个简单目的就把工作复杂化,有些得不偿失。
“大人说得对,这只是台账的用途之一。”
在没有库存管理系统的环境下,严谨自然不会为了一点好处就人为增加自己的工作难度,整出这么复杂的手工台账。
她这么干,重点在于后续的计划。
库存台账类似财务报表,真实的数据是可以反映出很多东西的。
“既然两位大人一同到此,属下便向您二位请示汇报我接下来的工作计划。”
“哦?快说来听听,小严,放心大胆地说。”周正是纯粹的修士,关于炼器那一点知识还是来了这里才学的。
他无时无刻都想离开这个鬼地方,眼下好像有了点希望。
“两位大人请看,以这位赵宗师为例,所有库存中,他锻造失败的灵器一共有七十九件。
其中:材料配比有误引发失败的物品足足五十三件,占总数近七成,这说明赵宗师……”
严谨也不含糊,上来就点出了从台账上能直观看出来的问题。
显然,这位赵宗师理论基础不牢靠,难以胜任锻造灵器的任务。
“嘶,小严,你?”
周正知道这个小姑娘很大胆,也很有能力,却没想到她能大胆到这一步。
尽管没有点名,但已经指明了姓氏,赵宗师是谁学院的老人心里都有数。
“小严啊,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司库大人,我用赵宗师举例,是在向您说明台账的作用。我的目的是留在七星学宫,自然不会蠢到公然得罪一位炼器宗师。”
严谨这种开门见山不卑不亢的态度,直接让周正和张重刮目相看。
之前,两人同情归同情,却不会有什么特殊的表示。
因为在修士的世界,率性而为需要绝对的底蕴来支撑,利益至上才是主流。
现在小姑娘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也坦诚了最终的目的,双方就有了合作的基础。
周正收起一切表情,郑重问道:“小严,你准备怎么来获得足够的贡献呢?”
他没有说瑶光学院的留人规则,以小姑娘的为人,想必早就心知肚明。
“司库大人,执事大人,除了锻造失败的器物,库里也有很多损坏的灵器、法器,用归类对比的法子,同样可以看出很多问题。”
“比如呢?”
“比如,一百把灵剑,断裂的部位其实是相对集中的,剑尖到断裂点的距离与整个剑身之比,基本都在三成以内,很少超过四成。”
严谨重新拿出一本册子,给两位领导展示自己写的分析报告,一边解析一边对照台账,用数据说话。
“有这种事?”周正大吃一惊,抢过册子翻看起来,每看一段就翻开台账进行比对。
确认小姑娘的结论完全能对上实物之后,他突然就想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不是灵剑锻造有问题,而是修士的使用习惯决定,那个地方的剑身吃力最频繁。
除非是一场压倒性的战斗,要不然,战力相差不大的修士斗法,有来有回才是常态。
双方每次兵器间的碰撞,位置大差不差,时间一长灵器自然会断裂。
想到这里,司库大人如梦初醒,问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好笑的问题,“小严,你懂炼器?”
“回大人,我在凡俗界的时候是一家铁匠铺的学徒,师傅是二级炼器师,因此略微懂一些。”
略微?
两人无语了,真不怪吴师看不起他们,人比人气死人!
“你当面指出了这个问题,就说明可以解决。小严,你是想用这个发现来拿贡献分?”
“我,不太确定。”
严谨有点迟疑,随后在他们惊奇的眼神中解释道:“这个问题应该很容易就被人发现的,作为修士我希望得到解决,但作为炼器师,还真不一定。”
周正和张重直接听傻了,用看怪物一样的表情盯着面前的小姑娘,久久无言。
这话不难明白,灵器关乎修士的性命,当然越牢固越好。
可对于炼器师来说,灵器越耐用,就变相少了很多生意……
老天,能看出问题解决问题倒还罢了,连后续的影响都提前考虑在内,这样的姑娘怎么会沦落到司库房来的?
“对了小严,平时有什么难处吗,你要做这么精细的台账,起锅做饭很浪费时间吧?这张卡你拿着,反正我基本不去膳堂。”
涉及到炼器的专业问题,周正插不上话,干脆从生活上面入手。
他算看出来了,小姑娘不慌不忙,绝对准备了更厉害的东西,自己还是别添乱为好。
司库房是一个整体,小严又没有正式的身份,不管得出什么成果,最后都要以司库房的名义上报,功劳是大家分的。
张重一看上司给出了表示,他也不好坐享其成,最后白拿一份功劳。
“是啊小严,你专心做事吧,其他的一些琐事我来处理,不用你操心。”
严谨没想到这两位领导挺有原则,并不是白白捡功劳的那一类。
“多谢两位大人照顾,我一定尽快给出结果。”
“行吧,那我们两个就不添乱了,你有事招呼一声。”
发现小严到现在还穿戴着特制的工作套装,周正突然有种自己闯入了人家地盘的认知。
他尴尬地笑了笑,自觉拖起发呆的老伙计,快速离开了库房。
“司库大人,不说吴师的另眼相待,只凭今日的所见所闻,小严绝对不比那些天才逊色啊。”
两人刚回到前院,张重就不由自主地感慨了一句,仿佛正在见证一位大人物的崛起。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周正会和以往一样,觉得天赋决定修士的一切,但如今却不这么认为了。
“老张,小严的修炼天赋可能不高,但不代表她的炼器天赋会差。
而且,你别忘了瑶光学院是什么地方,理论派的大师同样是大师,远不是一般的炼器宗师可比。”
“大人,你是觉得,小严日后会成为学院的炼器导师?”
“不是觉得,而是一定。”
周正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扭头说道:“孟院长要是知道今天的事情,你信不信他一晚上都等不了。”
大劫当前,院长那是一个人才都不肯放过的,进了瑶光就别想跑。
至于学宫定下的规则和留人制度,在有能力的人面前,统统是摆设。
这话听得张重若有所思,猛然想到了什么,“大人,貌似小严不是一个人来咱们这里的,她的夫君就在先遣队。”
“小严的夫君在先遣队?”
周正顿时被这个消息惊得跳了起来,几乎和孟院长一个反应。
他不是吃惊于小铁匠已经成亲,而是因为先遣队的危险性极高,不出事则已,一出事通常都是全军覆没。
娘的,到底是谁这么狠?
“老张,小严是百宗大会出来的,又是凡俗出身,她的夫君应该不难找。你替我跑一趟告诉王二愣子,好好教导新人规矩和本事,别等我过去抽他。”
“是。”有了司库大人发话,张重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快速领命而去。
于公于私他都应该这么做,也必须这么做。
只因,小严有这个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