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铛!
朝阳初升之际,巨大的钟鸣从临渊城的鼓楼传出,声波绵延几十里。
没人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哪怕一心只想回家的普通人,也不禁在此刻失神,重新燃起某些不切实际的念想。
百宗大会,开始了。
城楼上出现几个年轻身影,城下则是一队队拿着阵盘的宗门弟子站在特定方位,大军一般的守卫负责维持现场秩序。
“尔等听好了,以一炷香为限,能成功走出大阵就算通过考核,赢得入城的机会。”
不带一丝感情的声调从上方传下,驱走了所有人的忐忑和睡意,千辛万苦来一遭,成不成就看这一回。
筛选的规则简单粗暴,尽管明知道看不见,还是有许多人抬头往上,试图看清大宗门的弟子长什么样,以求日后回家多点谈资。
“兄弟,坚持不了不要勉强,大阵不伤人的。”
“嗯,多谢老兄提醒,等这事完了我请你喝酒。”
“哈哈哈,客气啦,你们天风城的人就是讲究。”
卖鱼的老何与卖消息的老何凑在了一起,看样子相识的时间不短。
卖消息的老何是临渊城土著,不需要通过大阵的检测也能入城,说完就和各大帮派早早走出大阵覆盖的范围。
今天过后,他们维护城外秩序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而得到朋友的提醒,卖鱼的何老板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耐心等待命运的到来。
他并没有太大的野心,此番来临渊城,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
人到中年实现财富自由后,青涩时期仗剑天涯的梦想,像烈火一样在心底久久不熄。
所以老何来了,和许多主动来临渊城的人一样,为了见见世面,也是了却心中的遗憾。
“噤声,燃香!”
城楼上的人没给大家太多准备时间,随着一声令下,一个个阵盘被打开。
瞬间,城墙周围的辽阔区域,全部迷雾腾腾,可见度急剧降低。
考核正式开始,负责此次筛选任务的数名弟子一脸不耐地看了眼旁边的香炉,巴不得长香立刻燃尽。
他们分别来自青云圣地、弈剑宗、玄月宗、天刀门等东州排名靠前的大宗,为自己被分来这里而错失内城的盛事感到憋屈。
“张师兄,听说神州那边的神女也来了临渊城,是不是真的?”
有资格继承圣主之位的严止语,是青云圣地的圣女,而神州的圣宫继承人,在其他四域则有神女的尊称。
青云圣地与圣宫关系匪浅,出身青云圣地的张师兄张乾心有得意,面上却格外谦虚,“神女是何等存在,我也就远远看上一眼罢了。”
听起来什么都没有说,实际上该表达的都表达了。
有这层关系在,青云圣地,永远是东州的魁首。
其他几人不傻,脸上生出三分不自然,随后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西原和北漠各大势力的掌权人几乎都来了,这下要热闹咯。”
“是啊,那些不可一世的天才们恐怕怎么都想不到,之前城外的天碑,只不过是神器投影罢了。”
“我真想看看,他们得知真相后,还能不能保持一副嘲笑东州的样子。”
“谁又不是呢,可惜我们运气不佳,白白把时间耗在这里。”
大会一开启,有些东西就没必要藏着了,比如天碑。
真相就是,天碑的确存在,却是稳稳落在青云圣地的圣山之上,人们看到的只是通过特殊手段营造出来的投影。
没有一个人真正触及到天碑,所有的测试都是假的,是神州方面依据强大的情报,推测出来的大致排名。
受了小半年的气,刚刚得知事情始末的他们,心里自然不服气,有股强烈打脸外域天才的冲动。
看几人聊得火热,见过天碑真容的张乾却笑不出来。
他比别人知道的更多,天碑确实没有检测过任何人,却有例外。
那名强势上榜,且没有名字的怪人,成为唯一在正牌天碑上留下痕迹的存在。
至今,圣地也没有把人给找出来,连对方是男是女,年纪几何都不清楚。
“几位,做正事吧,免得出了岔子。”
张乾强行压下心中的担忧,让众人把精力放在眼前,早点完事也好早点去内城的会场。
“是。”
随着香炉里的长香越变越短,数以十万计的考核者,仍没有一人走出幻阵。
对于这种情况,城楼上的宗门核心弟子没有意外,表情不变。
虽然不知道上面让东州普通人参会的用意在哪,但这些人九成九都不值得关注,是毫无培养价值的废人。
不过只要基数够大,再小的概率也会成为必然事件,大阵的各个方位陆续出现零星身影。
这些晕晕乎乎的武者,走出白雾笼罩的区域,看到面前接引自己的守卫,激动得浑身颤抖。
“另外三门的情况如何?”
“回少爷,和东门差不多,每处通过大阵的人数不超百人。”
听到下属的回报,张乾看着还剩点香灰的长香,按捺住焦躁的情绪,等待最后时刻。
“时间到,收阵!”
长香彻底燃尽,大体情况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等候进城的幸运儿中,多了几位踩点的仁兄。
迷雾消失,头一回见识到阵法神奇的武者和普通人,这才发现种种惊险刺激都是虚假的,自己一直在原地没动。
而阳光也从一开始的赤红,到现在有些泛白了。
“考核结束,成功出阵者赢得入城机会。圣地和各大宗门体恤尔等来此不易,于城墙上设置投影法阵,大家在城外亦可见证本次盛会。
尔等是即刻归家,亦或是留下观看大会,皆凭自愿。”
没等众人回神,张乾立刻宣布考核完成,简单说了下后续安排,便同其他几人离开。
明白这位大人表达的意思后,未通过考核的人用充满茫然和羡慕的眼神,看向站在临渊城守卫身边的那些身影。
测试之前,大家来自天南海北,没有很大分别,可今日之后就不一样了。
那条通往城内的主道,成为个人命运的分界线。
正对城门站立的男男女女,勉力克服心中的恐惧,也意识到人生轨迹发生了重大改变。
两方相顾无言,不到百步的距离却是难以逾越的鸿沟,无论先前的关系是恋人、朋友、还是亲人,自此形同陌路。
临渊城四门汇聚了东州大几十万的普通人,却在此刻同时陷入了寂静,直到守卫带人走入城中,直到那些熟悉的背影消失。
“兄弟,你是直接回天风城,还是留下来观看大会?”
“出都出来了,当然是等结束了再回去。”
了却遗憾的何老板一脸轻松,确认自己不是那块材料,以后就可以安安心心打鱼卖鱼了。
他想着自己大概不会再出远门,打算看完整个大会。
临渊城的老何理解地点点头,像他们这样的普通人,隔着几千里的距离,此次一别,再见恐怕无期。
“兄弟,走,咱们去找个好位置。”
“不是,老兄,你不是随时都能进城吗?”
对此,老何也不解释,凭借这段时间积累的人际关系,在付出一笔不菲的灵石之后,得到了黄金观赏位。
两人刚坐下,城墙上的阵法就启动了,黑色砖块上面出现巨大光幕。
这番变故吸走了所有人的注意,他们看着美轮美奂的内城景致、一个个衣着贵气的身影,全都定格在了原地,再没有离开的心思。
“老弟,实话实说,我在人家面前跟你们是一样的,连会场都挤不进去,哪有这里自在。”
听到朋友的自嘲,卖鱼几十年的何老板突然笑了,可不就是这个理么。
他把心态像对方看齐,以一个完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这场盛事,权当长长见识。
但事与愿违,某处一闪而过的画面让两位老何同时变色,进而失声。
那是严姑娘?
小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