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有警笛声不断响起,那些警车去的方向也是陆家,封琂的脸色越来越白,心头的阴霾压得他窒息。
他又重复起了许久未出现的刻板行为,略短的指甲掐进掌心,指甲缝已经点沁入了丝丝血迹,他像察觉不到痛感,将掌心那块柔嫩的肌肤几乎抠得惨不忍睹。
“小琂,松手。”直到封伟文出声,他才猛地回神,松开力道,恍惚抬起眼看封伟文。
对上他隐隐泛着水光的执拗眼神,封伟文心酸侧过脸,原本训他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到了,下车吧。”
封琂抬起手想开门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侯又发病了,血淋淋的伤口印在掌心格外突兀。他愣了愣,手指微动,将掌心合拢。
动作利落地扯过一旁的纸巾胡乱捏在手里止血,确保从外人的视角看过去没有异样才推开车门。
封伟文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怕陆缈缈知道。
陆家外面已经停了一排警车,穿着制服的警察将张芝容和陆军扣在沙发上,两个原本在互骂互揭老底的人一看地封琂,情绪更加激动。
“是不是你让封家终止合作的?你们封家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张芝容对着封琂破口大骂,好像他们如今的惨状都是别人造成的,好像陆缈缈就应该被他们利用,封家就应该被他们吸血。
“她呢?”封琂环顾四周,艰涩开口。
“找谁?陆缈缈啊?我说怎么不和你在一起了,原来是有了靠山就看不上你这个疯子了,也是,正常人谁乐意跟一个神经病在一起,怪不得她死活要离开你,生怕被你找到。”
张芝容报复地笑着,看到封琂痛苦的神情越发得意,她不好过,那他们也别想好过。
轻飘飘的几句话像粹了寒冰的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将封琂捅了个对穿,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冻住了,他满脑子只能回荡着那一句“生怕被你找到。”
“有什么话留着回警局说。”警察将陆军和张芝容拉走。
“小琂,缈缈就算要走,也应该是先去机场。”
“好……”封琂艰难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黑沉阴郁的眼神却让人想起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手心里那团纸已经有血迹渗透出,星星点点的红色染在雪白的纸上,像极了冬日里的雪中红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这么走出陆家的。
“等等,你们要去找缈缈小姐吗?这是她的手机。”李阿姨追上来,将陆缈缈之前被陆丰抢走的手机递给他们。
“好,我们会转交给她的。”封伟文见封琂只是沉默盯着手机,迟迟没有动作,笑着替她开口接过。
“要拿着吗?”他接过后,将手机递了过去。
封琂垂下眼神,许久才抬起没沾血的那只手接过。陆缈缈给他录过面容解锁,开机后,手机识别到他的脸就自动解锁了。
后台堆着几条消息,封琂扫过去,发现她离开前,给夏明月和宋思思都发了消息 却独独没有给他发。
就连他昏睡的那几天,也没有。
他拿着陆缈缈的手机,看着她和宋思思的聊天框,短短几句话,足以让他濒临崩溃,自虐般把那条消息看了一遍又一遍,自欺欺人地不肯相信。
封琂手上力道动作收紧,忽然低低笑出声来,不过几秒,笑声尾音颤抖,他垂着头,略长的刘海盖在眼睛上,睫毛早就被打湿一片。
她说不要他就不要他了。
封伟文坐在副驾驶,听到他压抑的哽咽声没有回头,只是将眼神落在车窗外,过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抹抹眼角。
他心疼封琂,但没有资格替缈缈做决定,他不能自持长辈的身份要求她留下来。
机场人潮汹涌,旅客拖着行李箱行色匆匆,轮子与地板摩擦发出咕噜咕噜的滚动声。
封琂站在拥挤的机场大厅 目送着人群的来来往往, 空气中弥漫的陌生感,人群如涌动的浪潮,弥漫着一层看不清的薄雾。
他该去哪里找她?她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给他留下,只是冷冰冰地把她推给了别人。
机场的喧闹声如同一个宣判,封琂的神情愈发迷离而无力,周围的世界变得模糊而虚幻。
昏睡多天又长途奔波的身体终于精疲力尽,还有心理障碍带来的反胃感一同袭来,封琂弯下腰,扶着角落里的垃圾桶吐到脱力。
他昏睡这几天滴水未进,一直靠营养液吊着,连路上封伟文临时买的食物也没有动一口,这会吐得都是胃里的酸水。
原本就是强撑的着的意识就像一根蹦到极限的弦,这一刻,这根弦终于断了。
他按着灼烧的胃部靠着柱子慢慢滑坐在地上 眼神却落在不断跳动的登机大屏上。
“小琂,先去医院,身体要紧,缈缈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封伟文看他虚弱到几乎站不起来,不顾他挣扎的微弱力道将人按坐在椅子上。
她不愿意看到他这样吗?才不会,她明明,明明已经狠心到不要他了。
封琂咧开唇惨淡一笑,笑得苦涩又委屈。
“咳——”
胸口处一阵焖痛突然袭来,他的咳嗽声越来越剧烈,身体晃晃悠悠几下,在封伟文担忧的呼声和众人好奇的视线中,渐渐失去了意识。
陆缈缈在登机的前一秒,心脏莫名抽痛了一下,她回头望了一眼,人群来往涌动,什么也没发现。
“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她压下心里莫名其妙出现的刺痛不安,笑着对夏正光开口。
飞机的引擎轰鸣着,俯冲进云霄,脚下的楼宇与街道都在逐渐缩小,她带着她不可言说的秘密与情愫,飞往了一个没有他的城市。
救护车上 昏迷中的封琂似乎有所感应,在飞往a国的飞机离地那一秒,紧阖的双眼有泪水滑落。
自从那天起,那个机场就成为了封琂往后几年挥之不去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