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森一通慷慨激昂言辞，把自己说得热血沸腾。
杨洛却像没有代入感的听书人一般，安然、淡定。
甚至端起桌上茶水，轻品慢饮。
郑森怒视杨洛：“宫首领这是什么态度？莫非你认为，郑森打着大义幌子，在为郑氏骗取密法？”
“难道不是？”王永明猛然起身，抢话怒怼。
“不是！森可以对天发誓！”
“也可以写下一万石精米欠条，有生之年，必定还清！”
杨洛挥了挥手：“都坐下，我相信郑森为人，他真有一颗救国平敌，拳拳为民之心。”
“多谢宫首领信任，这么说，您同意了？”
“你倒是会顺竿子上树，我何时有说同意？”
“呃……”
“先坐下，听我说。”
郑森张了张嘴，缓缓坐下。
杨洛看着他问道：“你确定，有了震天雷秘方，官兵就能打败建奴？”
“森不敢保证，但一定会改善现有局面！”
“森已把火枪远射之法，写信告诉尊师，让他代交朝廷。”
“你爹知道吗？”杨洛眉毛一抬，随口问道。
郑森摇头：“森瞒着家父，悄悄做的。”
又是一个坑爹玩意儿。
杨洛在心里埋汰了一句，回归正题：“我认为，把震天雷秘方交给朝廷，非但改善不了如今局面，还会让情况更糟！”
“这不可能！”郑森脱口反驳。
“先别急着否定，听我把话说完。”
“朝廷军中，普遍不愿使用火器，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那些窃国硕鼠，做出的劣势火器，不能杀敌，反倒伤己。”郑森愤愤回应。
“没错，朝廷军械衙门已经烂到骨子里了，即便把秘方交给他们，也很难做出合格东西。”
“反而建奴，很重视火器，你可想过，建奴骑在马上，肆意扔震天雷，炸人毁房的场面？”
郑森脸色一白，那种场面确实不敢多想。
“话说回来，即便军器监做出合格东西，官军也打不赢建奴。”
“宫首领这话，未免太小瞧我大明将士了！”郑森不诧。
“不是小瞧，而是事实。”
“有人据兵不出，有人不想赢，将士填不饱肚子，得不到公平待遇……”
“原因太多了！”
“根本问题，在大明朝廷自己身上！”
“天灾不断和建奴肆虐，就像两种大病，让大明朝这个迟暮老人，加速死亡罢了！”
郑森沉默了片刻：“宫首领能看透这么多，想必有良医救国之策。”
“救国之策有，也向你郑氏提议过，奈何进展一直很不理想。”
“宫首领是说，联手共击红毛番，为流民百姓夺得新生地？”
“没错！”
“大明朝休养生息多年，人口急剧增多，土地变得紧张。”
“可皇室权贵，还在拼命兼并本就很紧张的土地，遇到大灾人祸，必生大乱。”
郑森点头应道：“尊师也有这样观点，还说流贼每每能极速死灰复燃，和他们喊均田免赋有关。”
“没错！很多人都明白这一点儿，但他们身属权贵，是既得利阶层，不可能损害自身利益。”
“即便心存大仁大义，也得考虑后果，还有，皇帝敢不敢这么做？有没能力这么做？”
郑森再次沉默，额头却冒出一层细密汗水。
“你额头汗水，已经告诉我答案，我也早知道答案。”
“所以，才把目光放到大明之外！”
“夺得新生地，把大量百姓迁出大明之外，减轻土地压力，让剩下百姓，有田可耕，内部矛盾便可平息五成。”
“剩下的，再慢慢调理。”
杨洛很清楚，大明朝没有调理时间了，即便有，崇祯也没那个能力。
他说这么多，是想把郑森的目光，吸引到抢占殖民地上，和自己合拍。
“红毛番殖民地，能容纳那么多百姓吗？”郑森稍稍沉默又问。
杨洛扬起嘴角，玩味说：“你这话，让我想起一个成语：井底之蛙！”
郑森脸色一红，只见杨洛测身吩咐：“六叔，去我卧室，把抽屉里的全天下地图拿来。”
杨六应声离去。
片刻功夫，杨六拿着一份草绘地图进来，放在台面上。
郑森立刻伸长脖子观看，杨洛指着地图解说：“这里是大明，这是湾台，这是吕宋岛……”
“天下土地何其多也，大明只占了极小一部分，你说能否容纳下？”
郑森满心震撼，用力点头。
“可毛红番全国区区两百万人口，凭着坚船利炮，抢占了其中大量优质土地！”
“还夺占了湾台！”
“咱们予以反夺，有何不可？”
“可！”郑森青年热血，思绪被杨洛带到大海之上。
“拿着此图，回去说服你爹，即刻整军备战，我愿和他联手，合力攻占安平古堡！”
“攻占之后，是一起抢占吕宋，还是把此地图一分为二，各选一边，任由他选择。”
……
郑森满心豪情走了。
杨六忙说：“少爷，流民云集一事还没解决，这个时候和红毛番开战，是否欠妥？”
“我仓促决定开战，就是为了解决流民问题，因为东洋泽沿岸已经没有待开垦土地。”
杨六微微点头：“少爷，恐怕郑氏不会爽快答应！”
“赵海传回情报，震天雷枪械失窃一事，就是郑氏干的。”
“不过，他们没有做出震天雷，反倒损失不少大工匠。”
杨洛微微扬起嘴角，偷震天雷仿制，真不知道该说他们勇呢？还是勇呢？
“无妨，他们不答应，咱们就自己干。”
“我要的，仅是郑氏别趁火打劫！别在咱们和红毛番对战时，对东洋泽动手。”
“送出全天下地图，讲大义，目的是让郑森稳住郑芝龙，并在关键时刻劝阻。”
“少爷，郑森能劝得住吗？”王永明担忧。
“我相信一定可以。”
两人不知道杨洛为何如此相信郑森。
既然他这么说了，也不好再劝什么。
“六叔，你派人去一趟湾台，秘密会见赵海，向他打听红毛番最新情报。”
“除了战船数量，还有各地驻军情况。”
“少爷，还是我亲自去吧！”
“赵海投靠过去时日尚短，接触不到核心，不清楚的地方，我可以亲自打探。”
“好，务必注意安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