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六又一次被说服了。
少爷在坑爹这件事上，越来越得心应手。
他这个从犯，也越来越没心理负担。
坑就坑吧！
将来东窗事发，有少爷顶着，怕啥？
商谈完毕，出了房间。
杨六特意去见王永明，询问了海战过程。
看完战船，这才马不停蹄，往泉城府赶去。
……
泉城府卫。
指挥使谢正雄，身坐高位，满脸都是愁容。
新任副指挥使杨永青，太不稳重了！
封锁水道，缴获东洋泽粮食，这是能干的事吗？
若是东洋泽，再来一次全面动乱，该如何收场？
上一次，已让皇帝不满，派锦衣卫前来调查详情。
若非他提前接到消息，花费大笔银子打点，恐怕这会已在押往顺天府途中。
若再有下一次，绝无幸免之礼！
谢正雄想要出手干预。
可杨永青身负剿灭东洋泽圣旨，又是个刺头，强行压制会让他很被动。
谢正雄此刻很后悔，后悔夸大杨永青功绩。
否则哪儿会这样糟心！
就在这时，护卫匆匆走来禀报。
“启禀指挥指大人，有人送来一封信笺。”
谢正雄心里“咯噔”一下，脱口问道：“人呢？”
“属下听到响箭声，追出去没看到人，只有一封信笺。”
谢正雄接过打开，两脸瞬间变得惨白。
怕什么来什么！
是东洋泽的通牒信笺。
限五日之内，还回五千石精米。
杨永青只截获了一千石糙米，何来五千石精米？
讹诈！赤果果的讹诈！
更让谢正雄心惊的是后半段。
东洋泽一战缴获红毛番八十艘战船。
船坚炮利，精兵无数。
若不在期限内还回精米，他们就竖大旗造反，打下泉城府。
谢正雄额头渗出一层细密冷汗，后背也被冷汗打湿。
急忙扭头吩咐心腹亲卫：“快去！把所有人撤回来！”
“任何人，不得封锁水道，更不得查抄前往东洋泽船只！”
“若副指挥使问起，就说是我的命令！”
此时此刻，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相比东洋泽竖大旗造反，干涉剿匪根本不叫事。
意识到情况严重，心腹接令匆匆离去。
不多时，杨永青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冷着一张脸，仿佛有人欠他八百万两银子似的。
开腔质问道：“敢问指挥使，为何下令撤回兵马，不得查抄贼匪粮道？”
谢正雄拿起信笺，用力一扔，愤声咆哮：“看看你干的好事！”
杨永青满头雾水弯下腰，捡起信笺。
粗略看了两眼，破口大骂起来：“狗日的玩意，老子何时截获五千石精米了？”
“敢讹诈到老子头上，我看他们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谢正雄满心烦躁，不想听他嘴炮，不耐烦打断道：“你看完再说话！”
杨永青低下头，继续看起来。
当看到东洋泽缴获红毛番八十艘战船时，狠吸一口凉气。
忍不住怀疑道：“这不是真的吧？”
“你用脑子想想，不是真的，他们敢往上面写？”谢正雄连一丝好脸色都欠奉，随口怒怼质问。
被人当出气筒，杨永青脸上有些挂不住，开腔回呛：“那又怎样？因为水匪打一场胜仗，我堂堂泉城府卫，就被吓得屁滚尿流撤兵？”
“若是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说我们没卵子？”
谢正雄感觉被羞辱了。
两脸气得乌黑发青，一巴掌拍在桌案上。
“你这个没脑子的泥腿子武夫！”
“若把东洋泽逼反了，你我都得掉脑袋。”
杨永青讥讽一笑：“掉个屁脑袋，想反让他们反好了，泉城府不是用嘴巴就能攻下的！”
“你负责守城，我带兵奇袭，一举打掉主力，平息东洋泽水匪指日可待。”
“白日做梦！”
“东洋泽若真反了，泉城府所有贫民、流民，定应声投匪！”
“几十万乱民暴动，你拿什么去平乱？”
“到那时，朝廷一定会拿你我脑袋，平息事端招安！”
谢正雄这几句话，彻底打破杨永青的剿匪幻想。
初登高位，满心欢喜，他立志尽快剿灭东洋泽，以报圣恩。
现实，却给他一个响亮耳光。
杨永青沉默了。
刚才热血冲动，忘了贫民、流民这一茬。
抛开立场不谈。
东洋泽水匪在安民这一块，做得比官府好上万倍。
他们尽力安排好每一个流民。
不像流贼闯王，口号喊的响，所过之处，尸横遍野。
所以，东洋泽能深得民心。
也正因为这样，他把东洋泽视为心腹大患，想要尽快解决，替皇上肃清不臣，以报皇恩。
甚至认为，断粮路逼东洋泽自溃一招，乃是釜底抽薪之策。
结果……
见杨永青一副深受打击模样，谢正雄缓和态度说：“听我一句劝，不要再去招惹东洋泽。”
“他们守规矩，不偷不抢，花钱买粮，咱们干脆睁只眼闭只眼，相安无事。”
“那么多流民，他们不管，官府就得管，官府哪有钱粮？”
“一旦闹出乱子，还不是你我的事？”
听到这歪理邪说，杨永青直感觉黑血直冲脑顶。
忍不住怼道：“堂堂朝廷官府，放着百姓不管，让贼匪管，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好言相劝，碰了一鼻子灰。
谢正雄立马火了：“你想管没人拦着！”
“在管之前，先把五千石精米解决掉。”
“往后府卫兵马，不经本官允许，你休想调动一兵一卒！”
“想剿匪，自己练去！”
……
两人瞪眼吵了一架，最终以不欢而散收场。
明知杨永青没有米粮可拿。
谢正雄只得一边筹粮，一边派人证实，东洋泽缴获红毛番八十艘战船之事。
第三天，消息终于被证实。
谢正雄立马叫来粮商，让他们把已准备好的，五千石精米装船，运往东洋泽。
看着一袋袋精米，被扛上船，杨永青身心皆疲，被浓浓的耻辱感包裹。
招兵没粮，救灾没粮，收治流民没粮，水匪一纸书信，凭空冒出五千石精米相送。
他虽不是决策者，但是泉城府卫一员。
无颜面对皇上！无颜面对天下百姓！
越想心里越堵。
“噗！”
一口鲜血喷出，杨永青往后倒去。
“老爷！”
“副指挥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