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而再,再而三,自从夏硕进入中青班以来,周秘书几次三番的各种刁难。
这让夏硕的心里隐隐有种猜测,这情况恐怕不只是因为周秘书在嫉妒。
体制中人都很圆滑,很少会摆明车马的得罪人,然而周秘书这几次的举动偏偏如此,即使是局外人也能看出某些不对劲。
这人似乎盯紧了夏硕。
想要坏掉夏硕的前途。
比如在中青班之中,每逢夏硕要拿到好成绩时,这人便跳出来质疑,话里话外扯着后腿。
如果是社会面的质疑,任何人都感觉无所谓,但这是体制中的质疑,稍有不慎就要中招……古人常说,官字两张口。
成绩可以正说,成绩也可以反说,明明干的是好事,但如果被人用话语带歪方向,那么外人顺着思路去想,很容易会产生各种误解。
周秘书刚才的质疑,恰恰就是在带歪方向。
平心而论,夏硕真不想搭理这货,这家伙简直像个无赖,似乎非要咬着他不撒口。
所以对于这货的使坏,夏硕一开始装作没听到,他现在已经结束了分享,准备稍微做一下总结性陈词,然后便老老实实坐下,不再课堂上继续出风头。
哪知梅书记不知为何,竟然突然在角落里开口,淡淡道:“事无不可对人言,做的事情要讲清楚,既然班里有人提出质疑,夏硕同学应该向他解释一番……”
梅书记说着微微一顿,紧跟在大有深意再次开口,道:“如果你不做解释,质疑者便可以借机生事,而不知内幕的外人受其影响,往往会对你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和偏见。”
梅书记说着又是一顿,然后目光看向夏硕,第三次开口道:“所以,说清楚才好。夏硕同学,我认为你应该说一说。”
眼前这一幕,让班里众人面带迷惑。
体制中人擅长透过现象看本质,眼前一幕让他们心里忍不住感觉诡异。
“怎么回事?”
“这事透着古怪啊!”
“周良才以前是梅书记的秘书,按说应该和夏硕是同一个派系。”
“结果自从进入中青班以来,这人一直有意有意向夏硕找茬,手段用的比较肮脏,分明想坏掉夏硕的前途。”
“而夏硕也曾几次当场打脸,完全是毫不留情的反击回去。”
“古怪!”
“真的古怪!”
“如果只是派系内部的竞争,两个年轻人绝不至于如此。”
“尤其是刚才这一幕,梅书记突然发表态度,话里话外带着敲打之意,同时又对夏硕带有提醒,能让梅书记亲自提醒,这里面必然内幕重重……”
各种各样的猜测,在众人心里闪烁。
夏硕作为当事人,隐隐也察觉到异常。
他看向梅书记那边,发现梅书记正望着他,目光似乎饱含深意,甚至微微向他点了点头。
梅书记这态度不言自明,分明是让自己当场反击。
夏硕心里有所领会,于是立马改变了刚才的想法,他原本不想搭理周秘书,现在准备好好的搭理搭理他。
故意提出质疑是吧?
想要带歪节奏是吧?
行!
你给我等着。
夏硕陡然从座位上站起,目光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他刻意盯着周秘书,故意用鄙夷的口吻,道:“既然周同学恶语相施,本人不得不做出辩解,关于你刚才别有用心的质疑,我夏硕郑重回答你的问题……”
周秘书急忙张口,似乎想要诡辩。
然而夏硕根本不给他几乎,直接开口道:“其实周同学你说的没错,我在广粤确实受到过帮助,并且帮我之人非常多,多到让你一辈子都追不上的地步。”
夏硕说到这里,故意冷笑一声,再次道:“我去广粤销售松菇,带着家乡人的希望,虽然在最初之时遭遇商人的压价,但我也感受到广粤市民的温暖。”
“那是一整座城市的温情。”
“他们毫无保留的施于我。”
“无亲无故,为何如此?”
“对此我只想用一句话,郑重的向周秘书告诫:”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我因一腔热血,背负家乡希望,只有公心,无有私欲,故而才感动广粤,让一整座城市全都帮我。”
“而你周秘书,为什么会有质疑?”
“只因你的心胸和层次,远远达不到我的高度。”
“有公心!无私欲!之所以你认为不可能,是因为你永远做不到……”
夏硕一番夹枪带棒的言论,配合他‘年轻气盛’的愤慨,这种反击落在众人眼里,并不认为他做的有什么不对。
反而纷纷鼓掌,表达支持态度。
而夏硕则是再次看口,目光毫不掩饰的盯着周秘书,发出最后一击道:“眼中有光,心中有爱,目光所及,皆是美好。但如果眼中有屎,心便肮脏,你看什么都是脏的,因为你的心思全是脏的。”
“哈哈哈哈!”
课堂上陡然响起大笑,芝麻乡的老孙故意笑的前仰后合,使劲拍桌子道:“说得好,真痛快。对于某些同学的小人行径,就该用这种反击招呼他。”
老孙如此做派,已经违反了课堂纪律。
孙副市长身为这一堂课的主讲,却只是不疼不痒的批评了几句,佯装生气道:“孙长河同学,请你到门口罚站一分钟。”
看似是在惩罚,然而孙副市长紧跟着补充一句,又道:“等到下课之后,我暂时不回市里,孙同学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找我这个老师聊聊天。”
一个副市长主动邀请一个副科级聊天?
这在官场之中绝对属于表达欣赏的姿态。
班里众人无不一愣,目光下意识看向孙长河,而孙长河看似面带愕然,眼中分明闪烁着浓浓惊喜。
孙副市长忽然抬手看看手表,然后低头和担任副主讲的刘副县长交流几句,随即又看向旁听的梅书记那边,笑着询问意见道:“梅雨同志,这一堂课已经差不多了,你那边还有补充没有,如果没有可以下课了……”
梅雨笑着摆摆手,姿态摆的很谦逊,道:“一切听领导安排。”
于是孙副市长站起身来,稍微做一番课堂总结,发言道:“今天这一堂课,同学们的表现十分优秀。不但各抒己见,而且探讨热烈,我希望大家能够继续保持这种态度,扎扎实实的在中青班里度过每一天!”
全班响起鼓掌声。
孙副市长微微点头,伸手虚压一下掌声,宣布道:“下课。”
全班同学起身,准备恭送领导。
哪知孙副市长却刻意看了夏硕一眼,然后又看了看门口罚站的孙长河,仿佛打趣般道:“如果请客喝酒,最好躲在宿舍里别被抓到,否则被记上一笔,会影响学习履历……”
然而他这话说到一半,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于是笑吟吟再次开口,状似随意的道:“我今日似乎没有太多的公务,倒是可以留下来清闲半天,如果你们真要喝酒聊天,别忘了喊上我这个酒虫。”
整个中青班学员全都懵了!
啥情况啊?这位副市长主动表示要和学员喝酒?
官场上的喝酒场合有很多,有的属于应酬有的属于敷衍,然而像这种喝酒不一样,分明是私下交流感情的重要酒局。
众目睽睽下,孙长河又惊又喜,连忙道:“领导能够赏光,我就算被记上一笔又何妨?”
他不敢太过显露心里激动,否则会被人视作攀附之辈。所以稍微向孙副市长表达一句之后,立马转头看向夏硕那边装作打趣,笑着道:“哈哈哈哈,夏硕兄弟千万别跑啊,今天让你尝尝我的手艺,保证让你吃的满嘴流油……”
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眼中闪烁渴盼,似乎生怕夏硕不答应,导致他失去和副市长喝酒的机会。
自古有句老话,助人为乐,举手之劳,夏硕眼看着老孙的渴盼,岂能不懂这位老哥的心思?于是他笑着点点头,故意道:“吃倒无所谓,喝你要小心,我号称青山乡酒桌战神,孙老哥你等会可得小心了。”
这是答应的意思。
老孙又惊又喜!
由于此时已经下课,所以气氛比较轻松,班里同学看到领导没有走的意思,稍一琢磨便感觉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八湖乡的牛天旺涎着脸凑到老孙跟前,看似向老孙讨好实则是向领导请示,笑嘻嘻道:“老战友请人喝酒,我可以不请自去吗?”
老孙的脸色明显带有迟疑,他虽是请客之人但却没有拍板权利。
却见孙副市长微笑点头,慢悠悠的道:“我先去党校办公室一趟,交接一下今日授课的成果,你们同学之间随意交流,无需顾忌我这个老师的态度。”
牛天旺和老孙的眼中同时一亮。官场中人都是人精,岂能听不出孙副市长的意思,这分明是大开方便之门,默许老孙可以自主邀请一部分人参加酒局。
孙副市长表态之后,笑意吟吟的走了。
常务副县长似乎还有政务,所以走到梅雨身边低声请示几句,随即出门而去,显然不准备参与酒局。
教室里留下的领导只剩下梅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