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晨回到家,刚好赶上饭点。
沈家上下明显对萧晨客气了许多,就连吃饭的地也升级了。
“晨儿呀,以后吃饭就别去跟下人挤了,你就坐我旁边。”
“嗯,谢谢爷爷。”
“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想吃什么就夹什么。”
“好。”
萧晨有些受宠若惊,尽管他知道这里面夹杂了太多的虚情假意,但他还是挺喜欢这种家的感觉。
吃完饭,萧晨便随老太爷进了书屋。
“晨儿呀,之前婚期仓促,也没有好好跟你聊聊。今儿趁有空,咱爷俩边喝茶边聊会。”
“好。”
“我听显荣说你是从北方逃难而来,家中可还有其他人?”
“没有。”
“哎,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既然进了沈家的门,那你就把沈家当做自己的家,有什么事可以告诉爷爷,爷爷会帮你的。”
“谢谢爷爷。”
“你之前读过书?”
“读过一些。”
“哦,我听他们说你写了一首极好的词?”
“算是吧。”
“你与唐大人?”
“刚认识,没有深交,大概是他看上那首词了。”
“哦,像唐大人这种官府之人,以后可以多交往交往。有什么需要打点的,你跟若溪说便是。”
“爷爷,这……君子之交淡如水也,这么做恐怕会让唐大人反感。”
“唉,我知道你为难。可是我们沈家若是不跟这些官府之人搞好关系,生意做得再大那也是枉然。”
萧晨默然,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吃碗软饭。可是陈老也好,老太爷也罢,他们都逼着萧晨去做一些不情愿的事,这让萧晨大为恼火。
什么天下?什么沈家?关他屁事!
“若溪父母走了,若风还小不太懂事,若溪她一个人忙里忙外,我虽然于心不忍,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沈家从打渔卖鱼起家,现如今日子虽然好了,却是几代人都洗脱不了贱商这层身份……”
老太爷自顾自的说着,情到深处更是几度哽咽。
萧晨看着这位本该安享晚年,却还操心着沈家未来的老人,他的心在这一刻松动了。
“爷爷,你别难过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相信沈家会越来越好的。如果有机会,我会帮若溪,也会帮若风他们的。”
“好,好,好!你能这么说,爷爷这心里就舒服多了。哦,还有一事,你看佟管事……?”
“佟管事?我听说他舅舅林管家与爷爷有过命的交情?”
“呃,年轻的时候到塞外做生意,老林的确救过我一次。”
“那爷爷看着处置吧,不过沈家他怕是不能呆了。我差点死在了牢里,我怕哪天找他报复。”
“呃……那是自然。”
“爷爷若是没有其他事,我便先回去了。”
“好……好。”
老太爷看着萧晨的背影,内心一阵复杂。他走南闯北几十年,阅人无数,可自家这个赘婿,他却是有些捉摸不透。
傍晚时分,寒风呼啸,暮云低垂,几个老妈子说怕是要下雪了。
也不知道这沈若溪是真忙还是故意躲着萧晨,一天到晚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半夜的时候,这雪果真是下来了。萧晨迷迷糊糊的听到展护卫带人进了小院,似乎是某个东西被雪压垮了。
次日一早,萧晨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白色的世界。
雪已经停了,小艾正带着几个小厮在院里扫着雪。
“早上好呀,小艾!”
萧晨心情不错,南方可是很少下雪,看到这厚厚的雪,萧晨心里有股莫名的兴奋劲。
小艾白了萧晨一眼:“姑爷,你再睡半个时辰就能吃午饭了。”
“……”
“桌上的棉袍是小姐送过来的,你把它穿上吧。”
“她人呢?”
“到城边的村子去了。”
“天寒地冻的,她去那做啥。”
“城边的田地都是沈家的,昨晚一场大雪,这庄稼不知压死了多少,小姐天一亮便赶过去了。”
“应该没什么事吧?不是说瑞雪兆丰年吗?”
“哎哟,我的姑爷哎!你也不看看昨晚雪多大,没看到对面小姐的屋檐都被雪压垮了一角。”
萧晨一愣,顺着小艾指的方向望去,墙角瓦片散落的痕迹依稀可见,看来这雪下得是有些大了。
小艾轻声嘀咕:“睡得像个猪一样!”
“……”
大概是太冷的缘故,吃过饭大家便缩在了屋子里,连个堆雪人打雪仗的人都木有。
萧晨很是郁闷,有这么冷吗?他怎么感觉不到?是沈若溪的棉袍太暖和,还是他的身体太好?
在萧晨看来,下雪不玩雪,那还有啥意思?所以萧晨不顾小艾的劝阻,一个人出门了。
外面的世界,跟萧晨想的截然不同。
没有打雪仗的顽童,也没有堆雪人的萌娃。平日里热热闹闹的街道,此刻也变得万籁俱寂,悄然无声。
迎面走来四五个衙役,低着头,艰难的拉着一张平板车。当他们从萧晨身边走过,萧晨愕然看到平板车上拉的是几个人。
他们身体僵硬,一动不动。
萧晨忍不住问了一句:“几位大哥?这是?”
带头的大汉抬头瞅了一眼萧晨,见他穿靴带袍,绝非穷人,这才骂骂咧咧道:“该死的几个流浪汉,昨天夜里被老天爷给收了。大清早便寻了这么个差事,真他娘的晦气!”
萧晨呆立当场,一阵寒意直逼胸口。两世为人,这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雪的可怕。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萧晨顺着街道继续前行,遇到最多的就是拉着平板车的衙役。每一张平板车过去,都意味着这世界又少了几个渺小无辜的生灵。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风吹得正紧,雪又无情的飘落下来。
一个小摊突兀的出现在萧晨的视野里。这么冷的天,竟还有人摆摊?
走近一看,原来是代笔先生,以替人写信、念信和写字谋生,也被称为捉刀人。
那人也不知道是冻僵了,还是睡着了。蹲在地上,双手抱胸,一动不动,脑袋耷拉在胸口。
萧晨本想走开,想想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喂,醒醒,醒醒!”
没反应?萧晨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可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在萧晨准备放弃时,那人竟打了个激灵醒了过来。
当那人抬起头时,萧晨一愣:“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