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国。
皇宫内。
换回女装的女帝,用指腹轻轻的摩挲着身前衣架上挂着的岐王衣衫。
她柳眉微蹙,重新涂了口红的小嘴显得格外吸睛,只是那双绯红色的眸子里尽是哀色和愁思。
良久。
她才红唇轻启,摩挲着衣衫的衣角说道:“说到底,这身行头还是属于你,今日,它终于能够,与我无关了。”
这身衣衫陪了她整整十六年,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毕竟它不仅仅代表着一件衣服,更是一种责任,民望所归。
十六年来,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她看的深切。
如果她只是女帝,那她应该只是个躲在王兄身后的小丫头,可她不是,她被推到这个位置,已经看了太多的人间疾苦。
眼神里闪过太多情绪,最后还是化作了一抹坚定。
她毅然转身,而后看向身后,那个与记忆里兄长身影逐渐重合的男子。
“十六年你变了许多。”
男子负手站在房间内,看着面前已经褪去青涩的妹妹,幽幽说了一句。
“是啊,十六年,足以让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子,成长为一代冷血的王侯,这都是你的功劳,王兄。”
女帝听到此话,绯红色的眸子一下子沉了下来,她双手抬在小腹,款款转身,气质优雅,声音却比寒冬的雪梅都要冷几分。
这么多年的苦和累,又岂是一句你变了许多可以弥补的。
李茂贞异瞳微微低垂了一下,声音却还是那般霸道强势,直接质问自己的妹妹,“在长安时,为何与我对立?”
“那人是天子之身,我若不拦你,你便会犯下弑君大罪,况且,他身边的慕槿安又岂容你对他出手。”女帝冷声道。
“如今世道谁没有罪?而且,那慕槿安我也不见得怕他,你以为我会没有后手吗?”李茂贞听见慕槿安的名字从女帝嘴中道出,异瞳内闪过一丝暴虐,还有点点恐惧。
“这便是你助纣为虐的借口吗?”
李茂贞没有回话,脑海中却想起了朱雀门那晚的电闪雷鸣。
道不同,不相为谋。
见王兄没有回答,女帝幽幽叹了一口气,对于其的想法,已是心知肚明,不过还是幻想着会有转折。
于是她带着期盼的语气再次开口问道:“你此番前来,果真是为了宝盒?”
“是。”李茂贞沉声说道,听得此话的女帝娇躯一颤,差点忍不住要冲过去质问他,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也不是,我是为了岐国,为了我们李家的。”或许是不想太伤妹妹的心,李茂贞再次解释道。
可怎么听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宿命吗?”
“我明白我欠你许多,但现在……”
“现在岐国很好,你在与不在都一样,不错,真正的宝盒在我手上,但与你无关。”女帝猛然转身,那坦露在外的香肩,被透过窗户射进的阳光渲染的更加雪白,充满温暖,但她的语气却是格外的冷漠。
她对这个兄长已经失望了。
“可你,与我有关。”李茂贞看着妹妹的背影,眼神瞬间有些落寞,但紧接着就被坚定充斥,他从腰间拿出一个包袱,缓缓打开说道:“这是我这些年寻来的,我记得你少时最喜欢画画,总是缠着我给你买笔买墨,你看,这是飞龙靑砚……”
李茂贞如数家珍的从包袱中拿出一系列出自大家之手的笔墨纸砚,而他也成功的引起了女帝的注意。
她缓缓转身,看着低着头给她介绍这些东西的兄长,美目紧闭,脑海中开始浮现小时候的种种。
见目的已经达到,李茂贞起身说道:“我记得,以后你要游遍岐国以外的所有地方,去画出你看到的世间百态和繁花似锦,去寻找你渴望的相濡以沫和风雨无边,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你想画的这些,为兄会帮你实现的但因为我的离开,你必须放弃自由,斩断情欲,可为兄知道,你心中一定……”
李茂贞愈说愈激动,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丝的回忆和感情,他走到女帝身边,一把抓住了她的双肩。
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如今的女帝,十六年足以让一个女孩变成冷血的王侯。
她拿出匕首,忽的抵在了李茂贞的喉间,而后异常压抑且缓缓说出一句话。
“我心中,只有岐国,以后,也是。”
说完这句话后,女帝猛然抬头看向自己的王兄,那双绯红色的眸子,此刻好似迸发出了难以置信的神光。
李茂贞也被自己妹妹的话,震惊住了。
四目相对。
好久之后,李茂贞败下阵来,他闭着眼睛说:“若是如此,你便该让那天子助你,而不是你助他。”
“挟天子,令诸侯,可惜,诸侯是我们,而挟天子的永远只有袁天罡一人,他一日不除,岐国和天下就不会有一天安宁的日子。”
“如果没有袁天罡,你对那天子,当真就能下手吗?”
女帝不愧是女帝,只此一言便直接点住了关键。
这天下如棋盘,袁天罡打乱棋盘企图重新立棋子,重建天下,这等狼子野心,各路诸侯其实都心知肚明。
可,谁也不愿做那个出头鸟。
李茂贞自然也是其中之一,男人永远只看重利益,女人往往会把利益和感性结合起来。
因此,李茂贞也没有接妹妹的话,反而问了一个其他的问题。
气氛再次变的沉重。
女帝绯红色的眸子对上了李茂贞的异瞳,两双眼睛在这一刻似乎有着火花溅射,谁也不让谁。
最后,女帝收回抵在李茂贞喉间的匕首。
“我与他之事,跟天下之势无关,与岐国百姓无关,与你,也无关。”
“那便是与那慕槿安有关了。”李茂贞目光一暗,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想起了那个总是噙着一抹笑意的墨发青年男子。
“好,无论如何,如果你认为这是正确的,王兄愿助你一臂之力,帮你将龙泉宝盒打开。”李茂贞深呼一口气,而后一脸严肃的对着女帝说道。
可女帝怎会不知,如果没有龙泉宝盒,自己王兄甚至不会在这里与自己多谈,她五指紧握,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一突一突的。
可他终究是自己的王兄,女帝还想给他一个机会,于是转身再次问道:“你要我如何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