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母亲突然来长安这件事，黛宁还是有些意外的，这件事，也中途打断了她的计划。
黛宁只能另想他法。
她原来的计划效果并不算如意，留给她的时日也不足，但黛宁望着母亲眉眼间的疲倦与笑意，她叹了口气，笑着说：“听说城郊梅林开的很好，要不我们明日出去看看？”
“好。”李夫人笑着点头。
第二日，黛宁陪着母亲出门去梅林时，却正巧在梅林中，遇见了作画的沈尽言。
见是黛宁时，沈尽言有几分惊讶，起身向二人行了礼，望见与黛宁容颜有几分相似的妇人，沈尽言心下便知，这应当就是那位北镇王妃了。
黛宁探头去望，纸上落的是红梅，她弯眸一笑道：“沈大人果然画工了得。”
一抬头，却望见不远处，梅树之后，站了道寂寥黑色的身影。
“当不得郡主如此称赞，只是勉强画个雏形罢了。”沈尽言眼眸清润，微微露出一丝暖意。
黛宁眨眨眼，望向站在她身旁的母亲，李夫人见她这模样，笑着问：“怎么了？”
“沈大人画工如此之好，我想让他替我们画一幅，母亲你觉得呢？”黛宁问。
“你画吧！我年岁大了，不像你们小姑娘，还能留下俏丽的痕迹，我没什么好画的。”李夫人笑着看向身边的嬷嬷，嬷嬷便将她扶到一边坐下。
黛宁回头，迎着沈尽言清亮的眼眸，笑着问：“不知沈大人可愿为我作画？”
“自然是愿意的。”沈尽言笑了起来，眼尾压住了眼底的激艳光华。
他垂下眼眸，换了宣纸，再落笔。其实不用看，沈尽言也能很快成画，落笔的刹那，仿佛是练习过千万次那般自然。
亭中其乐融融，亭外，梅树之下，卫时玉伸手，按着自己的心口，像是有数以千万计的小虫，在他心中啃噬。
长长的睫羽垂了下来，遮住瞳孔中翻滚的痛苦和悲楚。
周福站在一边，心下直呼倒霉，怎么郡主去哪里都能碰上沈尽言，真是晦气，这一趟回去，还不知道陛下又怎么犯病。
甚至周福都要以为卫时玉会忍不了，选择出去打断他们时，偏偏卫时玉什么动作也无。
他眼眸一转，望向坐在亭内的李夫人，漆黑的眼眸一动不动，不见半点波澜。
周福心惊胆战的提醒道：“陛下，您对王妃动手的话，北镇王真的会反的。”
“你想什么呢？”卫时玉皱眉看他一眼，道，“我怎么可能对王妃动手。”
只是借一下王妃的势罢了。
亭内，不多时，沈尽言便收了笔，拿起画卷，仔仔细细的看了，眼底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情意。
他抬起头，望向黛宁，恭敬将画卷递了过去，道：“在下拙作，请郡主过目。”
愠香接过来，又打开，黛宁的目光流连片刻，转而递给李夫人，笑着问：“母亲你觉得好看吗？”
李夫人端详片刻，笑着道：“好看，画工确实不错。”
“我很开心。”黛宁回头，笑盈盈道，“沈尽言，这样吧，我许你一个愿望，便当是这副画的报酬了。”
万语千言在心头一闪而过，沈尽言吸了口气，慢慢道：“臣没有什么心愿，郡主开心便好。”
“那就先存着。”黛宁让愠香收好，回头亲近的去拉李夫人的手，小声道，“母亲你冷吗？这里的风好像有些大。”
“不冷。”李夫人塞了一个手炉给黛宁，皱着眉道，“你看你，手又是凉的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黛宁摇头道。
“那我们回去吧！”李夫人眼底一片温柔，摸着黛宁的头，柔声道，“外面风大，你吹不得。”
“听母亲的。”黛宁笑吟吟道。
黛宁便回头向沈尽言道别，说：“我们出来的有些久了，便先回去了，沈大人，下次再见。”
在她转身之际，沈尽言又上前，道：“我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黛宁摇头道，“马车就在前面，不必相送。”
说完，不待沈尽言再说，黛宁便先一步走开了。
沈尽言站在原地，望着黛宁的身影一点点消失，等彻底看不见时，他才回到桌前，从装画的竹筒里，随手抽出一幅画。
展开，正是黛宁。
或者说，他今日画了好几幅画，唯独只有一幅是雪梅图，其他画的，都是黛宁。
梅林中，卫时玉恹着眼，对周福道：“去，把他的画都烧了。”
周福有些纠结，“这是朝廷命官，不久前才立的功，又升了官，这么做，不太好吧！”
卫时玉斜他一眼，周福低下头去。
他转身，大步离开。
周福叹了口气，吩咐黑甲卫去干了这事，还叮嘱道：“千万别泄露这件事是谁干的。”
此时，沈尽言依旧在看画，忽然围上一堆黑衣人，他眉头一皱，冷声呵斥道：“你们是何人？想做什么？”
这群人一个字都不说，上前就开始撕画，就连他手里这副，也被抢走。沈尽言毕竟是个读书人，比不得黑甲卫，被死死地按住，只能看着他的心血被一一撕碎。
撕了画便走，沈尽言根本拦不住，回过头，望着一地碎屑，他慢慢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碎片，一点点擦去上面的灰尘，再重新拼起来。
回府的路上，李夫人端详着黛宁神色，眼神有几分奇怪，黛宁摸摸自己的脸，奇怪道：“母亲，你看什么？”
“你不是喜欢陛下吗？怎么又换了人了？”李夫人笑着问。
“不能吗？”黛宁蹭到她身边，软着声音道，“难不成我喜欢谁就得从一而终，以后就不能再喜欢别人了？这是什么道理？”
“你当初废了那么多心思辅佐他上位，真的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李夫人摸摸她的脸，柔声道，“你不觉得不甘心？”
黛宁垂下眼睫，还没说话，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愠香先一步往外看去，掀开帘子，望着拦住马车的黑甲卫，以及骑马在前的卫时玉，下意识道：“陛下？您拦我们郡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