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如何?”卫时玉问。
“传出消息,说季夫人病重去世,让她重归原来的身份。”黛宁说。
至于之后,季云初会怎么选,那都不关别人的事。还季云初一个清清白白又自由的身份,给她一个能选择的权利,她爱嫁人嫁人,爱入宫就再重新入宫。
就当是,上辈子她欠季云初的吧!
上辈子的黛宁,真的很讨厌季云初,甚至到了憎恶的地步,她机关算尽,无所不用其极,步步紧逼,若非如此,卫时玉也不可能找到机会,对北镇王府下手,最后一杯毒药,送她归西。
她不是个好人,她也不会愧疚,更不会有后悔之类的情绪存在,但她这个人,极度护短。
一日在她郡主府,一日得她庇佑。若非季云初现在在黛宁手底下做事,不然,她就是死外面了,黛宁也不会眨眼。
卫时玉面上的笑隐没下去,他望着她,许久没说话,表情甚至有几分可怕。
好半晌,他忽然笑了起来,长长的睫羽下垂,遮住眼底暗潮涌动,他说:“好啊,听郡主的便是。”
“周福。”卫时玉喊了一声,说,“没听见郡主的话么?快去。”
周福低低应了声,有些拿不准陛下的意思,他一路向外走,最后停在了殿外,并未将卫时玉的旨意传达出去。
周福下去了,但黛宁依旧没有离开,坐在书案前,拿扇子给自己一下又一下的扇着风,没扇两下,手腕就被拽住了。
卫时玉微微用力,就将她拽到眼前,望着她那双漂亮动人的眼眸,缓慢的笑了下,说:“想不到,郡主也会当一回好人。”
他们这样的人,生在黑暗中,手染鲜血,为了自身利益无恶不作,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她日行一善,是准备去当个好人不成?
“偶尔做点好事,给自己积积德。”黛宁也笑了起来,指尖攀爬,一点点握住卫时玉的手腕,笑盈盈的说,“人生在世,不能只干坏事吧!”
“郡主说的对。”卫时玉眉眼上挑,眼里露出一分恶劣的笑意,他说,“既然赐了季夫人死罪,那郡主说说,是赐她什么死法好?”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他们都是走在黑暗里的人,登基之路,阴谋与血腥相伴,他们一路至今,她却想回头,去寻找光明。可她也不曾问过,他是否准许。
空气一时滞凝。
短暂的生气过后,黛宁眼里忽然起了几分兴味,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卫时玉这个态度,可太不对劲了。
她并不生气,伸手,抓住卫时玉的手指,捏着他的手指,眉眼弯弯,问:“你生气了?”
卫时玉动了动手指,松开手,轻轻的吸了口气,皱眉道:“算了。”
“周福。”他又喊了声。
“奴才在。”
周福从殿外走进来,擦着额头的汗,心道,还好他猜对了。
“去,按照郡主吩咐办事。”卫时玉说。
“是。”周福退出去,这次才是真正去办了事。
“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不是生气了?”黛宁追问。
卫时玉站起身来,抓着她的手,带她往外走,很凶的问:“黛宁,我最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你一再插手我的事,甚至管到我后宫中来了。”
“你不是想我当皇后吗?”黛宁踉跄了一下,跟上他的脚步,笑着说,“提前适应适应,不好吗?”
出了殿门,卫时玉松开手,转身,大门在黛宁眼前合上。
“卫时玉……”黛宁跟上前一步,却被挡在门外,她有些懵。
她现在,是被卫时玉给丢出来了?
可恶,这昏君实在可恶!
“卫时玉。”黛宁又喊了两声,就要推门,却被两个侍卫拦住。
“郡主,得罪了。”两个侍卫挡的严严实实的,黛宁根本找不到突破口。
她想了片刻,对两个侍卫道:“我不进去,你们谁,给我拿些笔墨过来?”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有些不明白,她此时要笔墨做什么。
片刻后,黛宁将纸张贴着墙,宣纸上,拿毛笔提字,写完后,将墨水吹干,叠好,递给其中一个侍卫。
她说:“告诉陛下一声,我走了,这个记得给陛下看就行。”
说完,黛宁就真的转身离开。
侍卫将信送了进去。
殿内,静寂而沉闷,侍从都站在暗处,唯独卫时玉,站在光明处,气势压人。
侍卫跪在地上,信被高高举起,他额头几滴汗珠滚落,忍住心下恐惧,道:“这是郡主让送来的信,望陛下过目。”
“你说,她怎么就说走就走呢?”卫时玉状似懊恼的叹了口气,像是遗憾极了,继而又笑了起来,森寒极沉,阴鸷的让人战栗。
侍卫的头,又低下去一寸,根本不敢回答。
但好在,卫时玉也没有要杀了他的意思,身边的小太监拿过信,就让他下去了。
卫时玉拿着信,并没有看,对着暗处道:“去查一查,郡主与季云初之间发生过什么。”
暗处无人应声,微不可见一声响,风吹走了所有痕迹。
他垂下眼眸,一点点打开了信,里面是黛宁简短的三言两语。
“近日天气暑热逼人,听闻先帝晚年时建了行宫,富丽奢逸,这么大一座行宫,据说还没人住过,我甚为可惜,不如陛下同黛宁一起,前往行宫避暑。”
“原来是想去行宫。”卫时玉轻笑了一下,空旷安静的宫殿中,笑声莫名阴森。
将信纸折叠收起,放好,卫时玉边走边想,怪不得出门前收拾了那么多东西,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周福从外面走了回来,对卫时玉恭敬一礼,道:“陛下,办妥了。”
“嗯。”卫时玉点点头,望向碧蓝色的晴朗天空,平静道,“派人去收拾收拾行宫,天气热了,也该换换地方住了。”
“是。”周福领命。
他走出去两步,又想到什么,回头对卫时玉道:“陛下,郡主这次出门,似乎没带身边那位梅夫人。往日,那位梅夫人是寸步不离身的,或许陛下这蛊毒的解决之法,能从梅夫人那边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