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晴朗,晚上倒是阴沉起来,借着营中火光,可见乌云低垂,偶有狂风吹起地上沙石,暴雨欲来。
前线的人也因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雨激动了起来,希望借此洗刷掉种种沉闷,换来一番新天地。
此时,凌羽闲庭信步似的往那间特殊的小木屋赶去。现如今,绫华附近也有少有巡视了。大抵是因为本就在内圈所以用不到巡视吧,肯定不是因为有些传闻已经传开了。
木屋的门看似紧闭着,实则是虚拢的,正当凌羽准备推门,忽有狂风吹过,门“嘭”的一声被吹开了。
夜风知我意,只吹木门开。
屋内绫华被吓了一跳,正准备来关门,忽地发现了门口站着的凌羽,于是停了下来,带着恬静的笑意,看着凌羽走入、转身、关门、来到自己身边。
绫华刚洗浴完,将门虚掩着等凌羽,后者便来了。
此时屋中还有着温暖的香气,沐浴的清香与少女身上莲子般的清香混合,如初春破土小草,似嫩阳下渐化的残雪,像划破晨曦的那一声鸟鸣,充斥着生机,昂扬着春意。
……
手上是熟悉的触感,鼻尖萦绕的是熟悉的气味,躺在床上,凌羽心头无限平和。仔细想来,似乎自己就没正经在自己营帐床上睡过——回笼觉不算。
两人没有固定话题,没有目的地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忽然,外面嘈杂了起来,哗哗啦啦的声音透过隔音算不得好的木墙传入。先是杂乱,像是由各个地方隔着先后响起,然后渐渐变得规律,整齐划一,不分先后,越变越大。
暴雨落了下来,木屋易犯潮,此时已能感觉到丝丝水汽。
两人同时将被子拉高了一些,同时向对方挤了挤,发现无处可挤,本来就贴到极限了,要更进一步只能拓宽维度,从上下立体入手。
一道亮光闪过,瞬如白昼,紧接着是“轰——!”猛烈的炸响,光在远空却充斥着周围,雷在九天却响在耳畔。
床上二人神色如常,凌羽侧头,正好对上同样侧头看过来的绫华的双眸,清澈无涟漪,如水似幻,让人沉溺。
她早就不怕了!嗯,在一起的情况。
雷声雨声在耳边,但屋内或者说两人的感官下,却觉得格外宁静,雷雨声似乎更加助眠。
“睡吧~”
“睡吧。”
凌羽闭上眼不久,却听到耳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身边之人似乎坐了起来。然后柔软小手放到了自己的脸上,在自己的配合下,将脑袋移动,枕到了柔软之上,比鹅绒枕头更软,鼻尖的香味更加明显了。
小手从脸庞上轻轻滑过,透过触觉,指尖留下酥酥麻麻的痕迹,最后停到了太阳穴两侧,其余手指则到了头顶,缓缓揉动起来。
酥酥麻麻自脸上透过脸皮、头皮之下,到心中到五脏到背脊再往下到全身。
凌羽只觉浑身舒坦,几欲忍不住呻吟,虽然绫华动作并不娴熟,但凌羽还是感到身心完全放松,这几日的疲惫被尽数缓解,困意袭来。
……
丰琦无寿从八酝岛回来了,悄悄见了凌羽二人。
“确实如你所说。”他情绪有些低沉,但双眼中却迸发着精光,像是被怒火重新焕发了精气。他一向刚直,对于九条孝行等以权谋私,搞点利益尚能视作不见,独善其身便罢,但如果是做到坑杀百姓、颠倒黑吧那就触碰底线,不能忍了。
虽然还没有实质依据说明九条孝行和愚人众狼狈为奸,但结合往日种种迹象和这次事件,他已基本相信了。如今,他彻底站到了凌羽这一方,不谈战争后续走向,起码要先扳倒九条孝行,让他伏诛。
“拿到证据把柄了吗?”凌羽和绫华对视一眼,心中石头落地。如果有证据,那就可以省去诸多步骤,直接跳到最后一步。
丰琦无寿闻言,叹了口气,摇摇头。
凌羽也并不失望,九条孝行何等老狐狸,肯定早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丰琦无寿能发现痕迹正常,却不能据此直接指证他。
也正因如此,丰琦无寿并没有打草惊蛇,这样在关键时候“反水”才能给九条孝行致命一击。
三人又交谈了一阵,丰琦无寿离开了,离开的时候深深看了凌羽一眼。
他来之前回过营中一趟,对这几天发生的事都有了一定了解。知道黑石拓野已经回稻妻城休养了,也听自己副将说做了些奇怪的梦,以及一些其他东西。一件是巧合,如果好几件同时发生,那就定是人为,虽然凌羽没说,但丰琦无寿已敏锐地察觉了这都是凌羽所为。
当然,就算丰琦无寿知道了,也不会借此生事端,毕竟现在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他略微忧心的是其他事情:自己都能察觉,九条孝行会发现不了?
算算时间,九条孝行此时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不过根据凌羽的表现,想来他自有应对,而且他身边还有优秀的白鹭公主……丰琦无寿将忧心沉下,静观其变。
事实上,凌羽二人对如今的发展早有预料,知道九条孝行会发现,甚至本来没有想到他会离开前线,认为会更早发现,拖到现在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他们也不怕发现,发现了又能如何?又没有证据,知道他们在试图阻止战争又如何?知道在动摇底层军心又如何?九条孝行根本不会因此发难,因为他认为这影响不到自己。因为他不知道最关键的几环:丰琦无寿反水以及数量可观的中层内应,以及人民汪洋的力量。
另外,反正两人也准备溜了……
大雨之后,将毗邻战场的阵地冲刷,气味消散不少,天地更加清明。
……
九条孝行回来了,接着有消息自那中心营帐传出,勘定奉行不日将下拨军费。
战事将起,军中气氛沉闷了下来,结合前一阵种种,不少人难受挣扎……
第二日,祭祀典礼的所有布置准备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