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所有信息都掌握清楚,那就该准备出发了。如果是凌羽一人,他自己的打算是偷偷前往,孤身一人不引人注意,方便隐秘行事,闷声发大财。
但既然绫华也要去,那就要改变方法了。
绫华太引人注目,藏是肯定藏不住的,要是偷偷摸摸地被发现反而落人话柄。
所以,既然绫华身份特殊,那也没必要偷偷摸摸,反而可以大张旗鼓地去,打着为战争牺牲的人进行祭奠的旗号而去。
去前线举行一场大型祭祀,告慰亡灵。祭奠所有被战争波及而逝去的人,不是单为幕府军,而是为所有人,稻妻百姓乃至异国而来遭遇横祸的旅客,这里面包括反抗军死的人。
因为他们也是稻妻人。
这不怕被嚼舌根,因为已经站在了道德制高点,而在许多百姓心中,也并未将反抗军视作仇人,因为里面有亲朋好友,有熟悉之人。
所以随着战争越演越烈,百姓越发迷茫。
这样的大型祭祀,由掌礼仪、庆典、祭祀的社奉行操办名正言顺、理所应当。
由“德高望重”,广得民心的神里大小姐主持更是合情合理,甚至善良的白鹭公主就是这种场合的不二之选,他们只会担心前线危险残酷,大小姐会不会不适应,会不会出事。
在这种困难之下,绫华还是毅然前往,一时间白鹭公主的人气再攀上一层。
是的,这个消息已经宣传出去了,在花火大祭还未结束的时候,神里小姐和社奉行新任执行官以及一些社奉行臣属、下人就要奔赴前线了。
凌羽作为社奉行新任执行官,参加祭祀,也是合情合理的,更显得这位执行官大人与白鹭公主一样,将百姓放在心中,而不是贪恋权力,飘在云端。
果然,凌羽大人和白鹭公主很配。
除了表面上去操办祭祀典礼的这些人,绫人还另外拨了一些能人异士给二人,赫然便是终末番的一些高手,其中就有早柚这一擅长隐蔽以及飞遁的高手。
……
在花火大祭的第五天,稻妻城被另外一件事给吸引了视线。社奉行负责祭祀的一行人出发了。
无数百姓相送,有心思敏捷者结合之前的传闻则有着自己的猜测。前线天领奉行高层也早就得到消息,对于社奉行这一步棋的目的可以说心知肚明,但毫无办法,因为这是阳谋,挟着万众瞩目、名正言顺、百姓支持之大势滚滚而来。
绫人亦在送行的队伍中,恍惚间有深深的感叹,这还是绫华长大,协助管理社奉行以后第一次离开鸣神岛操办活动。那还是危险重重的前线,暗中要做之事更是充满危机,不过她身边已经有了让她让自己都放心的人。
“此行一定安全顺利。”绫人既像是做祈祷,又像是在肯定。
稻妻城外,高高,鸣神大社,神子双手抱胸,神色平淡,如风过无波的清潭,目光幽深,看着山下长长的送行队伍。
“民心所向,怎么会失败呢?”
“人类真是一群有意思的家伙……”
“呵呵,你们在书写自己壮阔的篇章……”
……
凌羽和绫华坐在同一辆马车车厢里,拉开车帘,看向后面漫长的队伍,都是有些沉默,心里有些沉重,有浓浓的责任与使命感。
他们之中大多数人或许根本不知道两人的根本目的是去阻止战争,但光是祭奠因战争而逝去的人,就已经让他们如此隆重相送,激发百姓的共鸣。
百姓苦战争久矣。
除了权力阶级,发战争横财者,战争从来没有真正的胜利者,所有苦痛都由百姓承担,流离失所的是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是他们,稀里糊涂倒在战场的是他们,亲朋好友各在一边左右为难的是他们……
只是有些战争不得不打,其中核心在于一个“义”字。
不打不义之战,只做正义之师,此为墨家之非攻。
反对侵略是应有之义,是正义之战,虽然会带来苦痛,但是不得不战,此之战是为今后千秋不站。
所以反抗军东侵,幕府军抵抗侵略之时,他们师出有名,是保卫家园的英雄,是平息内战的勇士,被百姓夹道相送。
但渐渐地,反抗军中人不再只是海祇岛一方,还有被夺去神之眼的赫赫有名人物,有不满将军国令愤然离去之人,还有追随他们而去的广大普通人。
于是战争性质好像变了,掺杂了其他东西。
人是社会生物,关系网错综复杂,反抗军起自海祇岛,虽也属稻妻,归将军大人统辖,但自古和鸣神岛等理念不同,交际也少,所以战争开始时,“对面”是陌生人,是侵略、掀起混乱的“坏人”。但现在,“对面”有了熟人,甚至关系亲密之人,他们并不是为了侵略,而是为了反抗。
于是百姓们立场迷茫了。无论哪方胜利,或许都意味着自己相熟之人倒下。
而且,这场仗打得太久了,波及太远,许多人难承其苦。
亦有反抗军中熟人传信,揭开更多内幕,揭开海祇岛东侵的真相——那也是一群苦命的人。于是百姓们更加不知所措且无能为力。
只希望战争停止,以和谈解决。
百姓中不乏有思维敏捷,见识深远之人,他们剖析战争利弊,所传甚广,让许多人知道了战争或许只是某些人的工具。不提反抗军东侵的难言之隐,无论如何他们也是“不义”,但幕府军一方呢?百姓渐渐怀疑幕府军是否还是正义之师,打到头破血流是否还是为了“义”,还是说只是为了某些人的利益而打生打死。
这一点,不止百姓们心中困惑,身在前线的战士们更是如此。
他们一场又一场打下来,身边之人倒下,对面敌人倒下,而那敌人或许还是自己亲朋。但这战争一日又一日,却见不到头。
这些念头只在他们心中闪动,说出来便是动摇军心军法处置。
所以缺少一个领头人,缺少一个答案。
而凌羽前去,便是告诉他们,此战到如今,已是非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