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忧被秦慕雅拉去见人,忙碌了好几天的夏檬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看着大厅中那个局促不安的男人,想起自己刚刚听到的后,找到莫忧家人的喜悦也荡然无存。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庆幸。
还好、还好她都不记得了,不然她要怎样面对这样的家……
莫忧看到男人的第一眼就确定,原主给她的短暂记忆里没有与之相似的人。
她看向秦慕雅,眼神示意,是不是找错了啊。
秦慕雅没有理会她,拉着她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解释。
“你的家人是在电视上看到你的,即便你现在变化很大,他也第一眼认出了你。”
“这是他邻居家的儿子,他、他因为身体的缘故,没办法过来。”
男人见到莫忧,缓缓叹了口气,他没有自我介绍什么,而是直接对莫忧说道,“走吧。”
莫忧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坐上了回家的车。
车上男人递了一张照片过来,“我听他们说你失忆了,这是你从前的样子。”
照片是崭新的,原主人把原本的照片复印了许多件,全都散了出去,男人手上就是其中一张。
“我看看,哇!你以前真的好漂亮。”
夏檬凑了个小脑袋过来,看着照片上白裙少女感叹。
但莫忧只是摩挲着照片,并未说话。
“怎么了吗?”夏檬有些担心。
毕竟之前她们让莫忧回忆过去的事时,总会总会引发她的头疼。
看到她恨不得把自己头脑捶烂的模样,她和秦慕雅再也不敢轻易让她回忆了。
“我只是觉得……”
照片上的少女逐渐与原主记忆中的模样重叠,莫忧喃喃出声,“她应该穿着一条红裙子的。”
男人猝不及防红了眼眶,他别过脸,手指挡在眼前。
是的,她应该是穿红裙子的,那是她被拐前的穿着。
车子停在了一栋老破小的小区前,男人带着她们进了一层的一间房子。
看他掏钥匙的熟练程度,应该没有少来。
“刘叔,我把宝珍姐带回来了!”
里屋立刻传来响动,男人赶紧打开门进屋,外面能听到他安抚的声音。
“别激动,别激动,她就在外面。”
莫忧在外面站了一段时间,她在感受原主残存的情感,如果原主不愿意,她不会进这个门。
但原主没有任何表示,她就跟着走了进去。
房间很狭小,摆放的东西也很简单,一张小床,一个供桌还有一把椅子。
老人躺在床上,眼神热切地看着莫忧。
男人坐在椅子上,替老人抚顺气。
一旁的供桌上摆着一张硕大的黑白照。
“宝珍、宝珍,我的宝珍,你终于回来了。”老人含糊不清的喊着,伸出手想要去拉莫忧。
他整个人像一节干枯的树枝,死气沉沉,唯有看到莫忧时,那双眼睛里才焕发片刻生机。
莫忧把手搭了过去,就像从前一样,原主的父亲出门在外总会牵着她过马路。
不过自从她长大了后,就嫌太亲密,不愿拉住父亲伸过来的手。
原本能将原主整个手都包裹住的手掌,如今就跟枯枝一样。
而那双白皙嫩滑的小手,现也饱经风霜,布满了老茧和冻疮留下的痕迹。
“宝珍!”老人用尽全身力气拉住莫忧的手,害怕这只是他做的一个梦,是他临终前的幻想。
“我找不到你啊,我的宝珍!爸爸妈妈找不到你!”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挤压在原主身体里的情绪也倾泄了出来。
滚烫的泪珠落到老人的手上,他才确定,他的宝珍,他的女儿终于回来了。
一旁的男人抹了抹眼泪,“那么多年刘叔和刘婶一直都没放弃找你,我们也照着你消失前的衣着到处问过,始终没有得到你的消息。”
老人感受到他握着的那只手抖了一下,随后女儿说了进屋前的第一句话。
“因为我把衣服换掉了,我换掉了那条红裙子。”
男人愣住了,他们那么多年都想着,那样鲜艳的裙子,见过宝珍姐的一定会留下记忆。
却没想到,宝珍姐失踪前,穿得不是那条裙子。
“宝珍……”
老人松开了莫忧的手,颤抖着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嚎啕大哭起来
他知道宝珍为什么会换掉衣服,都怪他,都怪他要说那种话。
老人觉得自己已经没脸再见女儿,但他想到妻子临终前的愿望,还是忍不住哀求莫忧。
“宝珍,你以前的房间里,有你妈妈这些年给你做的衣裳,你去穿一件好不好。”
莫忧点了点头,凭着感觉找到了原主之前的房间。
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个木箱,那是原主母亲的嫁妆。
以前她的妈妈总会在里面放上许多好看的裙子,原主就趁妈妈不在家,穿着那些拖到地上的裙子,在镜子前显摆。
莫忧打开了箱子,将里面一条条红裙拿了出来。
几十条不一样的红裙缭乱了她的眼睛,有些还能看到年代感,有些已然是近些年的流行款。
但无论款式如何,这些裙子始终只有一个颜色——红色。
那是她女儿走失前穿得颜色。
在无数悔恨的夜晚,这位母亲亲手制作了这一条条鲜艳的裙子。
如果她当初没有说那么过分的话,如果她当初顺着心意夸一句,女儿就不会消失不见。
每当她外出寻找女儿的时候,看到商铺里漂亮的裙子,她就会记下来。
然后裁一块红色的布,将那条裙子做出来。
她看着完成的裙子,幻想着女儿穿上它的模样,由衷地夸赞一句,真漂亮!
明明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为什么当初死活都不愿说出来。
莫忧从中挑选出跟原主那时穿得最像的裙子,套在了自己身上。
裙子还是和从前一样漂亮,但穿它的人早已没了当年的风采。
过于瘦弱的身体支撑不起裙子的版型,过于鲜艳的颜色映衬着她的皮肤越发地黑黄暗沉。
可莫忧穿着这条裙子出现的时候,老人还是含着泪,真心地夸了一句,“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