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忧做了一个梦。
一个关于红裙子少女的梦。
她出生在工薪家庭,是家中的独女,因为她的出生爷爷奶奶没少嘀咕她爸妈。
但尽管如此,她爸妈还是爱她的,应该是爱她的……
少女也不确定。
爸爸妈妈对她很好,只是偶尔会忍不住把怒气撒到她身上,只是偶尔会忍不住在外人面前贬低她。
小时候她没觉得有什么,但每当这个时候,她也会小小的难过一下。
到了青春期后,当父母还像之前那样的时候,她就会不耐烦地顶嘴。
这时候他们间的关系会降到冰点,但家人哪有隔夜仇呢,第二天他们又会融洽地坐到同一个餐桌边。
“妈!”
少女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看到客厅里坐着的客人时,讪讪地止住了脚步。
妈妈皱了皱眉头,不悦地把水杯放下。
“那么大个人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这样跑进来万一摔倒怎么办!”
客人笑着说,“活泼一点多好啊,我还嫌我家那个死气沉沉的。”
“哪里好哦,天天闹得猫嫌狗厌的。”妈妈嘴里这么说着,脸上却带上了笑。
少女下意识想反驳,但余光看到客人,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哼,算了,今天不跟你计较!”
她踏着电视里明星的步伐,提着自己鲜红的裙摆走过去。
还故意在妈妈面前转了一圈。
“好看不?我可是选了好几天,她们都说我皮肤白这个颜色衬人……”
“好看个屁!”她话都没说完,妈妈就直接说道。
客人赶紧找补,“别听你妈瞎说,当然好看啦,小美女一个啊。”
妈妈故作嗔怒地瞪了客人一眼,“你就捧着她吧,天天夸她,她现在都以为自己世界第一美了。”
此时,少女已经有些生气,她这个年纪开始讲究面子,况且她明明只是想跟妈妈分享一下自己的新裙子。
就顺着她夸她一句很难吗?
为什么每次都要当着别人面这样说她!
“我本来就好看!”她大吼。
妈妈被她吼得一愣,白了她一眼,“丑!丑死了!”
少女还想说什么,爸爸从房间走了出来,“吵什么啊?一天天就没个消停。”
“又不是我要吵。”少女不服气,她跑到爸爸面前,也转了一个圈。
“我的新裙子不好看吗?我不好看吗?”
爸爸皱着眉打量了她一眼,“又买裙子?你柜子里不是有很多吗?这条除了颜色跟其他的有什么区别?”
“你妈说得对,这颜色显得你更丑了。”
“你!你们!”少女跺着脚,嘴巴撅得老高,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下。
看到她真哭了,爸妈都有些慌张,但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
少女狠狠擦了一把眼泪,“我丑!我丑行了吧!我世界第一丑!”
“我那么丑就在这碍着你们的眼睛,我滚!你们去找个漂亮的当你们的闺女去!”
她跑出去,把门狠狠带上。
客人连忙站起来,焦急地拍着腿,“哎呦,怎么跑了,你们快去追啊,女孩子还是多哄哄的。”
爸妈本来都有所行动了,但听到客人的话,又觉得降自己身为父母的面子。
爸爸生硬地往房间走,“又不是小孩子了,随她去,难不成还要我抱着哄!”
妈妈原本站起来的身体又坐了下去,“她也就是这个臭脾气,等气消了就会自己回来。”
客人看他们这样就知道又是跟孩子置气,她也没久留,随便客套了两句就回家去了。
她一走,两夫妻面面相觑,想去找又有些拉不开脸。
直到天色暗了,他们按耐不住一同出门,嘴里还嘀咕:
“真是的都几点了,在外面玩得连家都不要,下次再这样就不留她的饭,让她饿着!”
但这一整个晚上他们都没有找到独自跑出门的女儿。
不仅仅是这一个晚上,甚至是余下的几十年里,他们都不曾有女儿的消息。
怎么所有人都没有见到过她呢?
明明她穿了一件那么漂亮的红裙子,只要看一眼都不会忘的。
大家没有看到那个红裙子少女,是因为她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红裙子退了,换回了自己之前的衣服。
她找了个地方坐了一会,等怒气消散之后,她也就想通了。
她爸妈就是这个脾气,他们小时候是这样被父母对待的,长大之后就会下意识地模仿父母。
所以哪怕他们也觉得好看,第一反应还是贬低。
既然想通了,少女也就打算回家。
都出来这么久,爸妈该着急了。
她甚至愉悦地想,他们虽然不会道歉,但一定做了满桌子她爱吃的菜,用这种方式默默向她示好。
但她最终没有回到家。
路上一个不认识的女人非拉着她,说少女是她叛逆的女儿,生拉硬拽地把她扯上了一旁的面包车。
路边虽然有人,但都当这是人家家务事,没有掺和。
少女被扯上了车带往她人生中的地狱。
如果她穿的是红裙子,人贩子大概不会对她下手,因为那样鲜艳的颜色太引人注目。
如果她穿的是红裙子,路边的人大概会记住她,因为那条裙子是那么的漂亮。
可偏偏她当时穿的是一件放在人堆中,都毫不出彩的衣服。
梦境到这里就快要结束了,其实后面的内容才更关键。
可能当初的少女还残存在这副躯壳中,所以她固执地不肯让人看到她最不堪的一面。
被人殴打,被人凌辱。
被人强迫生下一个又一个的女婴,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她们死去。
被人当做牲口一样系在猪圈旁,终日和吃人的畜牲,还有肮脏的粪便为伴。
她要怎么忍受这些,她怎么能忍受得了。
所以她疯了。
但这家人依旧没有放过她,直到她终于产下一个男婴。
当年别人看见都要夸一句水灵的姑娘,如今被蹉跎得没个人形,如同一株干瘪枯死的鲜花。
她人虽然傻了,但也还有母性。
她将自己残存的爱,全都灌注在这唯一活下来的孩子身上。
可偏偏是这个孩子的强烈要求,让她也死在了畜牲嘴里。
死了也好,死了就少遭些罪。
在生命的最后,剧烈的疼痛让她恢复了些许清明。
她闭上了眼睛,只有一个期望。
逃出去,离开这里!
好想……回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