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秦启云不曾见过的芸芸众生把他围在中心,对着他指指点点,猜想他是得罪了什么人被拴在这里。
有人说他估计是有钱人家的小厮,手脚不干净被主家惩罚了。
有人说他指不定是个无恶不作的贼人,不然身上的伤怎么会那么重。
还有人说……
他们每猜一种,秦启云的脸就白一分,他想大喊不是的,他是九五至尊,他是万人之上的皇帝。
可他说不出口……
到这秦启云才知道莫忧的良苦用心,她不用刀杀他,她要用天下人的嘴,天下人的眼杀死他。
秦启云为了躲避百姓们的目光蜷缩在了一起,他像个鸵鸟一样,把头埋进了臂弯。
他不停的催眠自己,这些都是假的,都是不存在的,是梦,只要醒了他还会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咕噜。”
响声伴随着绞痛,把他从自我催眠中唤醒。
至那后他还没有进食过,肚子不由得发出声响,或许是太大声了,周遭的议论声顿时小了些。
原本议论声小了秦启云应当是高兴的,直到有什么东西被丢落在他身边,弹跳了两下,砸在他手里。
秦启云没忍住看了一眼,是个沾了灰尘的馒头,他无措的抬头,对上众人或戏谑或怜悯的目光。
气血上涌,他仿佛被当头一棒,被折磨的那段日子,都没有此刻痛苦。
他已经沦落到要被一群百姓可怜了……
几日前他还是一餐百菜的皇帝,而现在他活得连乞儿都不如,至少他们还是自由的。
“滚!都滚啊!”
秦启云发疯似的把手中的馒头砸出去,较近的那一波人齐齐后退,大喊着这人是个疯子。
不过片刻就离开秦启云的绳索范围,他们没有走,依旧还是讨论着,只是这次掺杂了更多的恶意。
有的小孩子捡起路上的石子去砸他,家长也不阻拦,只跟旁人说道孩子还小。
秦启云以为莫忧会来看他的,哪怕是看他笑话,但她没来,直到月亮挂上了树梢也没来。
路上已经没了行人,他就孤零零的躺在街上,额角被砸破的地方血也干涸了。
离他不远处有个脏兮兮的馒头,之前在他手里的时候还是白花花的,被他丢出去后被人踢了几番,又滚到他的身边。
秦启云看着那个馒头,咽了咽口水。
他感觉肚子饿得如同刀绞,上次这样还是在胡地的时候,那时胡人羞辱他,故意不给他吃的,让他学狗叫才有饭吃。
他是怎么做的来着?他叫了,然后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吃饭。
但现在不行啊,胡地他做什么燕国人都不会知道的,如今他就在皇都,万一被从前的臣子看了去……
内心几番挣扎,最终秦启云还是伸手去够那个包子。
拿到的瞬间,他飞速的缩回手放在嘴边啃了一口,伴随咀嚼的是难以抑制的呜咽声。
眼泪砸落的时候,还有什么也一同碎了。
今天晚上莫忧难得在睡觉的时候赶走了关黎,确认关黎走远后,她遣散了宫女,换好干净的衣服独自坐在床边。
她的手心赫然放着一把粉色的匕首,莫忧拿着匕首在自己心口比划了两下,似乎在找下手的位置。
“师妹。”
在她捅下去的一瞬,一个稚嫩的女声幽幽响起。
莫忧露出无奈的苦笑,把手放了下来,“师姐就不能让我独自离开吗?”
窗户被人暴力拆除,关黎爬了进来,她一如既往钻进莫忧的怀里,脸上却没了往日的欢乐。
她说,“我来帮你吧。”
她说,“让我杀了你。”
惊讶了片刻,莫忧低头只能看见女孩的发旋,不知道此刻她是什么表情。
关黎握紧了她拿匕首的手,“师妹不用担心,我早就看惯了生死,我娘也是我杀的。”
自她说话这句后,莫忧没做出任何反应,寂静的夜里,只有外面虫子叫得扰人。
“好啊。”许久,莫忧哑着声音回答。
关黎微微瞪大了眼睛,既惊讶又觉得本就是这样。
以往每当她说自己杀了娘亲,别人都要追着她问个不停,然后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她。
但师妹不一样。
关黎笑了,露出了浅浅的酒窝,是了,师妹怎么会跟那些俗人一样呢。
她从莫忧怀里跳下来,仰头问,“师妹你想怎么死呢?”
莫忧眨了眨眼睛,把匕首收好,平躺在床上,将微微有些凌乱的头发理顺。
她说,“师姐,我也想看看我的心是什么颜色的。”
关黎应了声好,也爬上了床,她轻轻拨开莫忧胸口处的衣服,小手对准心脏的位置猛的插下去。
摸索了片刻,一颗血淋淋的心脏被她掏了出来。
“师妹,你看……”她连忙把握着心脏的手举起来,但师妹那双狡黠灵动的眼睛已经没了神采。
她捧着那颗心脏,对着那具尸体说,“师妹你看,你的心也是红色的,但比别人的都要好看。”
师妹那样爱美,这么夸准没错。
只是没人再嗲着声音回应她,“真的吗?师妹好开心呀。”
师妹也死了,关黎垂下头来面无表情,但她没有掉一滴眼泪。
忽然她想起曾有人跟她说,“关黎你真是个没有心的人,你哪怕装出喜怒哀乐,你也不是个正常人。”
是啊,她是没有心的人,因为这个她才从众多兄弟姐妹中脱颖而出。
训练她的那些人要求她不能有一丝的情感,所以训练的最后一步就是亲手杀死她的母亲。
说是母亲,其实也只是血缘上的,她根本就没见过几回。
每次那些人拿那个哭泣的女人来测试她,她都不为所动。她不理解,她只是女人众多的孩子之一,女人为什么会哭的如此伤心。
但她没有做错,因为女人,不,娘亲临死前跟她说了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
“你没有错,孩子,我希望你以后不要为此愧疚。”
是的她没有错,如果她不立刻杀死娘亲,娘亲就会在她面前被折磨,直到她不会心软,然后再由她亲手了结。
至于愧疚,真奇怪,她怎么会愧疚呢,她本就没有心啊。
可是如今关黎捧着那颗温热的心脏,不解的问她的师妹,“师妹,我明明挖掉的是你的心脏,为什么我的胸口也会疼?”
床上的人没有回答,关黎沉默了许久,忽然她一手托着心脏,一手扯着床上人的衣领大步向外走。
“师父!帮我做个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