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场大火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新闻爆出了时候，又不免引起人们一阵唏嘘。
石永华他们住进了莫忧常去的那家医院，常常半夜疼得鬼哭狼嚎，唯一还能说话的蔡老太每天都扯着嗓子骂莫忧。
骂完莫忧，转头又骂照顾他们的方素云。
“你不生气吗？”白虹掐着眉心，站在走廊外问方素云。
这一个月她大概了解了一下这家人，也知道方素云的处境，没比当初的喻珍萱好到哪里去。
“习惯了。”方素云摇摇头。
“二婶，我过些天要回学校了。”石桐岚抱着小三花走了过来，她现在的状态还算不错，只是眉间还有不少郁色。
“嗯，回去吧，家里有我，好好学习，其他的不用担心了。”方素云笑眯眯的看着她。
石桐岚点点头，透过门能看见里面躺床上的人，面色沉了沉，抱着猫快步离开了。
她一步也不想靠近这里，今天也只是过来跟二婶告别。
半路有人拦住了她，是一个小护士，小护士白着脸，扯了扯嘴角跟她搭话，“你就是珍萱姐的女儿？”
石桐岚点点头，小护士抿嘴露出了一个苦笑。
“我叫赵双双，之前还在电话里跟你说过两句话呢。”她做了个自我介绍，石桐岚望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赵双双深呼一口气，拉着她说，“珍萱姐之前救过我，以后你有难处的话，就来找我。”
末了，她添了一句，“你妈妈真的很好，就是太……”
后面的她没有再说下去，但石桐岚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赵双双临走前跟她交换了微信，嘱咐了她好几句才放心的离开。
石桐岚一步步下台阶，忽然发出一声轻笑，手下意识在猫咪头上撸了两把，猫咪疑惑的抬头看向她。
刚出医院没走几步，她又被一个人拦住，这次是个中年男人。
石桐岚后退了几步，警惕的看着他，怀里猫被她护的死死的。
赵磊掐灭了烟，沧桑的脸上难得有些不知所措，摆摆手解释道，“我不是坏人啊，我、我……”
他慌忙从兜里掏出一张相片，递给石桐岚，“这个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就想着给你吧。”
石桐岚接过看了一眼，是一张照片，捕捉的是一个正在跳舞的女人。
女人肆意舒展着身体，眉眼精致，脸上是明媚的笑容。
她摩挲了两下女人的脸庞，是妈妈，年轻时候的妈妈。
其实家里也有妈妈年轻时候的相片，不过都被锁在一个铁盒子里，妈妈从未给她看过，后来铁盒子也被大火烧毁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清妈妈的脸，自记忆起，妈妈脸上永远都是带着伤的。
“……谢谢。”
赵磊搓了搓手指，他不是很会说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是叹口气，转身走了。
石桐岚小心收好了相片，带着猫还有妈妈的骨灰离开了这座城市，她想她不会再回来了。
“你是不是烫死我！你和那个贱人一样，你也想害死我们，去死，去死啊。”
病床上的蔡老太无能狂怒，方素云刚喂下的一口水，被她原原本本的吐出来。
那水不烫的，她这么做只是为了刁难方素云罢了。
白虹站在门口，看见女人没有一丝怨言，默默的换了倒了水，重新接了一杯。
等女人出来，她问女人，“这一家都这副德行，以后还得拖累你们，你不离婚吗？”
方素云抬起头，脸上是浅浅的笑，“我还没有离婚的打算。”
说完她又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白虹沉默了半晌，她总觉得这个笑容让她熟悉，等到出了医院她才想起来，之前喻珍萱也是这么对她笑的。
通过赵双双，石桐岚远在学校，也知道了许多关于石家人的事，赵双双本就是个开朗的女孩子，混熟了之后，有什么话都跟她说。
最热衷的就是分享石家人的情报，什么蔡老太又在骂人啦，或者石永华半夜吵得不行，旁边病房的病人都无法睡觉之类的。
但自从他们出院后，讲的就少了。
忽然有一天，她跟石桐岚说，蔡老太报警了，闹得挺大的，说方素云虐待他们。
但没人相信，因为他们之前怎么欺负人的，大家都看在眼里，只当是这个老太婆又作妖了。
石桐岚只是笑了笑，没有放在心里，她奶奶确实是无事也要闹三分的人。
几年后蔡老太死了，她不知为何还是决定回来看看这些人的结局，一路上她都在想象这些人的样子。
但到了之后，才发觉现实远比她想的恐怖。
方素云看到她回来热情的迎了上来，她这几年过的都很好，人看起来比之前还年轻。
蔡老太已经火化了，葬礼也没搞，直接找了个地方埋了。
石桐岚提出要看看石永华他们，方素云拦住她，不在意的说，“有什么好看的，怪脏的，别污了你的眼睛。”
但石桐岚还是执意要去，她一开门，就被臭气熏退了两步。
屋里昏暗极了，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透着些许亮光，矮小的床上躺着瘦的不成形的三个人，他们脸上几乎没有多余的肉，被烧毁的皮肤紧紧贴着骨头。
无数苍蝇绕着他们飞，身下的被褥上还有白色的虫子蠕动。
三人都是面色呆滞，只有时不时眨动的眼睛，证明他们还活着。
“啊，啊！”石永华见到石桐岚瞬间来了精神。
他向石桐岚投过来求救的眼神。
救救我，救救我。
“吵什么？”方素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石桐岚的身后，她声音带着笑，却莫名让人觉得冷。
石永华一见到她，立马缩着脑袋，脸上是遮不住的恐惧，但眼睛还是时不时瞄着石桐岚。
盯着石永华看了好长一会，石桐岚“砰”的一声带上了门，门关上之前，她看见石永华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
方素云没有说话，在等着她先开口。
“会不会被别人知道？”石桐岚问。
高高悬起的心放下，方素云僵住的笑容柔和了下来，她揉了揉石桐岚的脑袋，“不会的，现在谁不说我有情有义，这样都不曾抛弃他们。”
石桐岚点点头，离开了这里。
方素云看着她的背影，随手勾起了一缕长发在指尖缠绕，忽然想起了某人曾经坏笑着抛给她两个选择。
“还真是……一点也不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