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全部黑下来的时候,小女孩的已经没有人形了,全身的肉都慢慢的消散,只剩一具黢黑的骨架。
就和昨晚他们见到,抓走半初的骨架一模一样。
桑榆眉头紧蹙。
云木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这……这……”
天色完全暗下来,黑色的骨架缓缓起身,脑袋转过来,空洞的眼眶仿佛在看着桑榆和云木景。
转瞬,它便翻过墙头,消失在宅院里。
桑榆抬头,拉起云木景的手:“阿景追上。”
云木景意会,梓木剑出窍,两人追着黑色骷髅出了宅院,连雾城的大街,又恢复成昨夜他们看到的那样,空荡荡的大街,一个人影都没有,街道还有人烟,仿佛全城的人是一瞬间失踪的。
一路追随黑色骷髅,桑榆和云木景在熟悉的地方停下,梓木剑回鞘,云木景望着这突然出现的地方喃喃道:“雾姬庙。”
桑榆回头,那家客栈依旧在,只是少了人来人往的行人,和门前唤客的小贩。
“走吧,进去看看。”桑榆在前头,云木景回头望了一眼清冷的街道,随桑榆踏入雾姬庙。
小黑骷髅果然在庙里面,只是不像他们看看那边躲着,而是贴在雾姬像脚边无助的坐下,两只爪子环抱膝盖。
云木景的梓木剑指着它:“说吧,我们朋友呢。”
桑榆也盯着骷髅,没有那一身的血肉,她没有办法共情她。
骷髅抬头,脑袋转向他们,眼神停留在剑上,明明……明明没有眼球,没有神色,只是空洞洞的骷髅头,和眼眶,桑榆却从那眼眶里看出了委屈。
她抬手,将云木景的的手按下,让他把剑收起来。
她走了几步,来到骷髅面前,轻轻抚摸了它的头,似乎被安慰道,它温顺的用脑袋蹭了蹭桑榆的手掌心。
“妹妹,不知道你为什么变成这样,如果能帮到你,我们都会帮你的,只是我们那个朋友对我们很重要,能不能告诉姐姐她在哪里。”
骷髅点点头,起身敲了敲身后的雾姬像。
地面开始震动,雾姬像的眼睛变成红色,小黑骷髅继续敲了敲雾姬像,一阵光闪过,半初出现在地面上。
只是半初昏迷不醒,云木景去检查一遍半初的身体,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告诉桑榆:“只是睡着了。”
桑榆点点头,继续摸了摸小黑骷髅的脑袋:“谢谢。”
小骷髅摇了摇脑袋,继续抱着腿靠着雾姬像,很习惯这样的动作,好似它的所有的异常,都是因为桑榆他们的打扫。
桑榆叹叹气,起身去看半初,仔细检查之后,身体确实没问题,只是熟睡了。
“半初醒了,我们还去找秋霁。”桑榆声音难得温柔,轻轻的摇了摇半初的手臂,消失的一天一夜,不只是他们着急,半初一个小女孩,肯定也不知所措。
小黑骷髅回头,用空洞的眼眶看着桑榆和半初,眼眶的羡慕云木景在一旁都能感受到,听到桑榆说要去找秋霁,它回头又敲了敲雾姬像。
地面继续晃动,雾姬像不断缩小,变成了一个小老头,小老头眉毛头发雪白,弓着腰,身上穿着的是雾姬像上的破烂衣服,它好像有点害怕桑榆和云木景,现身后就将小黑骷髅护在身后,谨慎的看着众人。
云木景退后一步,拔出梓木剑:“石头成精了?”
小老头护着小黑骷髅同样退后了几步。
可能是地面晃动的厉害,半初睁开眼,桑榆见她摸摸自己的脑袋,左右环顾一周在看到桑榆后才双眼放大,一把抱住桑榆:“榆姐姐,呜呜呜太好了,终于不是那个乌漆麻黑的地方了,呜呜呜呜……”
桑榆把桑榆的爪子从身上薅下来:“半初,你被抓去哪里了?”
“不知道哪里,应该是个石洞,乌漆麻黑的,后来一阵剧烈晃动,我就昏过去了,再醒来就看到你了。”半初继续环顾一周,抱怨道:“咦,秋霁呢?也不来看看我有没有受伤。”
桑榆慎重道:“半初,秋霁不见了。”
“什么,榆姐姐,秋霁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半初赶紧站稳,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力气用力得她都能感受到痛楚。
半初才看到前方对他们很防备的小老头和黑色的骷髅,指着小老头问道:“榆姐姐,他们是谁,秋霁不见了是不是和他们有关?”
“半初冷静些。”
小老头将头偏向一旁:“哼,不知感恩的死丫头,要不是我和觅儿救了你们,你们早就变成这城的一角了,哼。”
桑榆猛然回头,云木景则注视着小老头,震惊的问道“你会说话?”
她一直都认为,这个小老头和小女孩一样,舌头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
小老头傲娇的将头歪向一边“哼。”
桑榆上前,将云木景的剑拦下,她慎重的给小老头行了一礼:“老先生,我妹妹说话多有冒犯,还请谅解,只是你刚刚所说的变成这座城的一角是什么意思?”
小老头并不搭理桑榆,云木景和半初有些看不下去,想上前都被桑榆拦下了。
她冲二人摇摇头。
最终还是小黑骷髅打破僵局,它拉了拉小老头的衣摆,他才回头,有些不满的看着桑榆几人:“要不是觅儿善良,我早就把你们丢出去了,哼,连雾城是诅咒之城,戌时若还在连雾城里徘徊,就会被这座城的诅咒之力同化,小老儿昨夜将这小女娃连同藏入雾姬像腹中,连同这座雾姬庙一起消失在连雾城中,才避开。”
半初急得快要哭出来:“那怎么办?怎么办?”
桑榆安抚的拍拍她的手,疑惑的问道:“先别急,老先生我和阿景没有在雾姬庙,为何没有受到所谓诅咒之力。”
老头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哼,哪还不是觅儿善良,将你们引入了连府,不然你们连站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哼。”
云木景抱着剑,靠在一旁,看着鼻孔朝天的老头说道:“所以我们前天是戌时以后进入的连雾城,逃过了一劫,昨夜又在连府呆到了戌时,所以又逃过了一劫,难怪那些人都我们这些陌生人不好奇,大婶还好心告诉我们连府的事情。”
“呸,好心,这连雾城里,没有一个好人,全都是烂心肝的人类。”听到云木景的话后,老头气愤的说道。
桑榆继续弯腰行礼:“还望老先生告知。”
老头又将头偏向了一边,似乎很生气他们对连雾城的人类有好感。
半初凤羽九节鞭在手里,指着对面的老头:“老头,你……”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桑榆打断:“半初,不可无礼。”
半初这才收回凤羽九节鞭,躬身对老先生行了一礼:“对不起。”
老头回头,对桑榆很满意,他继续开口说道:“现在夜间,连雾城是空城,你们是寻不到你们的朋友的,等天亮之后去你们朋友白天的行程,会在那里遇见他。”
桑榆皱眉,继续问道“为何会这样?如何才能救他?”
老头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缓缓开口:“救?那得先除了雾姬的怨恨,一千年前,雾姬怨气丛生,她的怨气诅咒这这座城的人,日出而现,日落而隐,日复一日,连雾城的人的意识被永远困在身躯内,而他们是不能控制身躯的,每天的日出都在重复被诅咒那日所有的事情,麻木又无法解脱。”
“可是你和……”桑榆望了望小老头身后的小黑骷髅,一时间不知如何称呼它。
小老头回头望了一眼:“你说我和觅儿?”
桑榆点点头,原来它的名字叫觅儿“连觅儿”很好听的名字。
“我是石头妖,伏在这雾姬像中,早就和它同化了,觅儿……唉。”老头心疼的摸摸觅儿的头:“觅儿不受连雾城的诅咒,但是她承受比诅咒更严重的痛苦,白日为人,夜为枯骨。”
连觅儿好似已经习惯这种生活,对老头的怜惜没什么反应。
老头继续说道:“当年,一场大火焚烧连府一个月,觅儿就在那场火中,本来是应该被焚烧尸骨无存的,却意外吸取了雾姬滔天的怨气,让她以这个样子活了下来,活的人不人鬼不鬼,但是至少意识不被困在躯壳之中,你们看它的骨头,都是被那场大火的烟黑熏的,一个月啊,不知道年仅十岁的小觅儿怎么过来的。”
老头越说越激动,抹了一把眼泪:“都是我没有,护不住他们姐妹两,我情愿我代替觅儿承受这份痛苦啊……”他胡乱的擦着眼泪鼻,坐在石阶上哭出了声音,连觅儿自己抱着膝盖坐着,没什么反应,好像说的不是它的故事一般。
桑榆几人也被它的故事触动,想到了刚才连觅血肉消散时难受的模样,桑榆有些心疼,这种痛苦,她日日都要承受。
原来,这世间人生百态,不是人人的都幸福如同秋霁,无忧无虑的成长。
“老先生,我们能做什么么,怎么才能帮到她?”桑榆问道。
老头抹了一把眼泪:“帮什么帮,进了连雾城,永远都出不去,只能陪着这城慢慢走向消亡,消失在时间长河,可能一万年甚至更久。”
桑榆看了眼云木景和半初,半初眼里有慌张,但是没有害怕,云木景也是一样的。
突然,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老头哭泣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紧张的将连觅儿护在身后。
“奇怪,连雾城夜间除了我和觅儿,没有任何的生物,这是怎么回事?”老头疑惑的说道,他和连觅儿在连雾城相依为命千年,对这连雾城可谓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云木景将桑榆和半初护在身后,神色凝重的看着雾姬庙的大门。
可是当前方的身影出现的时候,云木景的梓木剑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那是他宝贝的不要命的梓木剑,半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桑榆也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
老头喃喃道:“为何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