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城北警卫军来说,时间就是生命,情况变得十分危急。
各团长很默契地聚拢到同司令周围,其中还有侦察营的朝归,
“司令,呜呜呜,弟兄们已经伤亡过半了。”
“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同司令阻止了朝归的哭诉。
他认真清点各团长,发现唯独少了一团长,
“他娘的,…。”
“嘣嘣!”
还没等司令骂完,远处就响起几声爆炸,然后就是排山倒海的喊杀声。
同司令脑袋充血,差点就晕了过去。
他知道一团这是在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五千人主动暴露,这就是取死的行为。
边境线上的封锁线也出现了动摇,很多坦克驶向一团的位置。
这时候如果再前去营救一团,那么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就是去陪葬的。
同司令咬着后槽牙,面部因为忧愤变得扭曲。
每个人都知道这时候突围是最好的时机,要是还傻傻地和一团汇合,那一团所做的牺牲就变得毫无意义。
而且如果现在突围,那么敌人的注意力也势必会分散,对一团来说算是围魏救赵的支援。
可是,感情上不好受呀。这就等于让一团自个儿在火海里烤着,他们只能用口水帮他们灭火。作为军人,他们无法直视这样的冷漠。
他们要的是同生共死。
人群中有个人慢悠悠地挤了进来,他脱下军装,从包里掏出一件衣服,然后很悠闲地穿在身上,
“司令,请立刻突围。”
看着眼前民会的人,同司令神情恍惚,终于还是出现了。
可是他很快反应过来,说,
“你没有作战权。”司令盯着民会的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那人也不生气,又说,“但是我可以罢免你,你自己选吧。”
这下司令没脾气了,他很清楚如果这时候自己振臂一呼,那么全军都会听他的,哪怕民会的人罢免他也没有用。
可是这样的事一旦开头,那么太平市的军队制度也就会从他手中瓦解,从此要么是军阀独裁,要么是彻底改革,然后民会牢牢掌控军队。
这些都不是同司令希望所看到的,何况此时民会作出的判断的确是最佳的。
“以团为单位快速突围,火车站集合。”
司令最终命令。
这就相当于抽签,把生死完全交给敌人。
他们要吃掉哪个团那个团就只能认命,这样也给其它人争取时间,要是对方想全部包围,那么没有十倍的军力是做不到的。
这样的人数是不可能有的,这点司令很清楚。
战斗在各处打响,包围圈很快就被撕开,然后又被敌人重新合上。
有的人冲出了敌人的封锁,然后依托山体拼命地开火,不知不觉双眼已经赤红。
可他们不敢举枪打到战场,他们怕子弹打到自己人身上,所以只能抬起枪口,向天射击。
战斗持续了整个夜,天色渐白。
再不走的话敌人很可能追来,到时候整个城北警卫军被歼灭都有可能。
还在包围圈里的战士们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他们的存在成了全军的累赘。
所以刚静下来的枪声又响起,很多士兵抱着炸药冲向敌营,冲向身穿死亡外衣的坦克。
这是必死的冲锋,也是英雄的冲锋。
无数人倒在敌人的机枪下,但他们毫无畏惧,依旧选择悍不畏死地向前,再向前。
终于,有的人冲破了敌军的火力网,炸药的引线被拉开,爆炸的轰鸣响彻天地。
一个,两个,三个…。
或许他们的名字只有警卫军知道,但这不妨碍他们的忠烈。
他们忠的是太平市,是太平市里千千万万的百姓。
他们的光辉如同炸药爆炸时漫天的艳红,炙热而刚烈。
他们是普通的士兵,但他们并不普通,因为他们是士兵,保卫一方的士兵。
血,是热的。
敌人的阵地上不断响起爆炸声,血肉在昏暗的黎明前起舞。
似乎这悲壮的英雄血有了更远的升华,天上的云出现了斑斑点点的红霞,像是被战士的鲜血染红的。
天终于亮了。
远处的山坡上,无数战士目睹了这悲壮的时刻。
他们明白那些战士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斩断战友们救援的可能。
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捍卫了其它人撤退的理由。
“他娘的,他娘的!他娘的!!”
同司令连声大叫,急得恨不得一头撞墙。
枪炮声渐渐凋零,时不时有几声响彻天地的枪声回荡。大家都知道那是战友被补枪的声响。
不知不觉,战士们早已经泪眼婆娑。
激烈的战斗回归自然,晨风潇潇而来,像初冬的冷雨,将人们身上的汗渍洗刷,冰冷开始蔓延。
不仅是因为冷风,还有心底刻骨的仇恨。
寒风刺骨,但所有人都无动于衷,因为比起心中的恨意,此时的他们已经麻木。
“撤!”同司令出奇的没有再骂娘,静静地吐出了一个字。
战士们知道平时他骂娘不过是性格使然,但今天这个字人们听出了他的憋屈,不甘和满腔的怒火。
火车很快出发,带着一群悲凉的士兵。
黎明本是希望的开始,但这列火车上却弥漫着静默的哀伤。
民会的人看着车厢里死亡般的寂静,很多次想开口说几句激励的话,可话到嘴边却无力地止住了。
他突然明白有时候人的情绪是需要宣泄出来的,而有时候,需要人慢慢的,静静的将它消化在内心处。
太平市外汇集了很多群众,人群一直向城内延伸。
街道的中央留着一条过道,没有什么警戒线,但人们很自觉地没有往中间拥挤。
这是民会组织的欢迎队伍,民会代表着民众,那些他们等待的凯旋之师就是他们的军队。
城东传来火车苍老又倔强的鸣笛声,很快就在东城的车站停了下来。
车上下来城北营的军人,他们的衣服像饱经风霜的枯树,到处都是残枝断叶。
人们半张着嘴,刚想着热烈欢迎的旧词又往回咽了回去。
他们惊呆了,随着火车上下来的人越来越多,但没有一个人是干净整洁的,要么身上缠绕着绑带,要么相互依偎在一起艰难地走着。
他们的脸上甚至还残留着硝烟的气息,红一块,黑一块。
不用想都知道,城北警卫军这次打了败仗了。
可没有人因为他们败了而嫌弃,他们是太平市的军队,是这里真正的守护神。
他们的每一处伤痕都是军人最耀眼的勋章。
火车总共三列,民会的人没有时间去关注回来的人,他们在迫切地统计着归来的人数。
感觉数了很久,民会的人聚集在一起汇总的时候才发现,十二个团里少了两个团的兵力,也就是一万人左右。
人们面面相觑,一万人埋骨沙场,这是怎样惨烈的战况?
本来的庆功宴没有再继续,队伍静默着回到了城北警卫司。
站在警卫司大楼顶上,同司令忽见太平市里那座偏僻但显眼的祭台。
“他娘的,还说什么仙家,半点忙都没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