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北界有一个传说,对于修行者来说,这里一天的修行便是其他地方一年的效果。
在这种诱惑下没有人愿意外出,他们宁愿用自己的修为作为代价来换取食物也不屑于出去,对于那些御气境界的修行者来说,这里,即是他们的天堂,也是他们的囚笼。
自从杨仔细失去了那部分记忆,落尘又一次带着她来到了书阁下的那片山谷。
书阁山无名,山谷亦无名,好像这里的人没有取地名的习惯。
山谷里一片狼藉,那些万年古树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
在山谷的边缘,依然有无数的古老大树整齐地竖立着,它们像一堵绝壁一样将这片谷地围在中央。
绿茵如山,哪怕是山风也只能从天而降,只能像倾盆的大雨灌入这片谷地。
杨仔细在这里失了魂,但落尘记得她说很喜欢这里,很想在这里种一片庄稼,所以他便带着她来了。
杨仔细就算忘记了这里的一切,但再次看到这里还是说出了同样的话,
“落尘哥哥,要是在这里种一片菜园就好了。”
对于眼前的断木枯枝,杨仔细没有任何感觉,她真的不记得了眼前的光景是怎样造成的,她也忘了这些古木当时的啼鸣。
在杨仔细的眼中,这些树只是大得夸张的普通断木。
落尘说道,
“既然你想,那便做。”
杨仔细满心欢喜,像是找回了自己丢失已久的玩具,可是很快又起了愁眉,
“这么大的树干,我们怎么清理?”
“你先想着住哪里吧。”
落尘虽然口气中带点冷意,但却是没有恶意。
杨仔细的心里暖暖的,她发现自己有些依赖这个人的存在了,想到此,杨仔细又想起那晚被抱着回寻仙阁的一幕,脸上传来阵阵烫意。
落尘看出了她的变化,像看白痴一样看向杨仔细。
杨仔细也痴痴地笑起来。
她从来没笑过,可是她真的笑了,很浅,很浅的笑。
落尘走到一棵几百米长的古木前,平整的截面对着他渺小的身躯,此时的落尘只有仰天才能看尽这滚圆的刀口,他记得,这是他留下的。
抽出斩尸剑,落尘在截面上快速地凌空划去,每一剑都是笔直向前,有时上下挥动,有时左右横扫,就像是在这块巨大的截面上画一个棋盘。
紧接着,落尘飞身而起,寻着木柱上方向前而行,每六米就挥剑一斩,将木柱斩成两节,就这样挥动了二十次,落尘终于收回了剑,入鞘而立。
心念一动,将灵气注入剑痕处,巨柱木桩突然像塌方一样碎成无数的木条,走近一看,算是长短如一的木方。
在谷地的边缘清理出百米长宽的一块平地,将木方全部堆积在那里。
紧接着,落尘又飞身巡游在木林的上空,寻找合适的柱子…。
与此同时,安弱带着三个御气境界的酒楼劫匪在苍北界的天空极速地逃遁,她没想到区区一碗面竟然会让自己落得如此下场,心中暗暗骂道,
“这些都是什么穷鬼?居然为了一碗面还没完没了!”
回头再看,那三个人依然穷追不舍,好像抓不住她就誓不罢休的气势。
到现在为止,安弱已经不知道越过多少山河,身后的三个人她看了整整一天一夜了,她突然后悔当时为何不多要一碗走仙桥,因为她发现自己已经饿得有点疲倦神伤了。
要是因为其他原因如果有人胆敢这么追杀自己,安弱早已经出手教训对方了,可是这次不同,安弱也自知理亏,却没有下手使出神通。
对于书阁中的满天星,她很想看看会是什么样的威力,可是自己也是刚领悟一点,如果现在使出来,她不确定身后那三个人会不会有人因此丧命。
虽然这样耗下去让她很恼火,可是因为一碗面杀人,安弱还是强忍了下来。
如果真的因此杀了人,那自己就反而成了劫匪而且是杀人越货的劫匪。
要知道,她当初可是镖局立身,对付的就是劫匪,这个被她唾弃的污名是绝对不能因为一碗面强加到自己身上的。
可是,这么耗下去哪里是个头?
安弱心中无数某种马匹奔腾而过。
忽然,她低头看见群山中苍劲的树林,于是一狠心一头扎了下去。
那三个人也紧随其后,可是却在树顶上停住了脚步,每个人都蹙眉愁容。
“怎么办?”其中一个人为难地说道。
另一个人探头向下望去,然后后怕地回过头说道,
“我已经有一千多年没有走过这么崎岖的山路。”
三个人都面露为难之色,显然他们在天上纵横惯了,对于山林间的追逐,显然已经退化。
一千年,这已经不是用简单的陌生来形容记忆里的距离,在他们眼中,下方的森林便是深渊,那里填满了无数的未知。
安弱在树下紧张地抬头观望,发现那三个人久久未下来,心中暗喜,
“总算摆脱他们了,”
但一想到自己为了摆脱他们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心下又莫名难受。
这种难受来自于自己的愚蠢,她自责地骂道,
“浪费老娘一天时间,早知道一开始就钻树林了。”
可是现在她已经饿得有些四肢无力了,见已经没有了危险,于是瘫倒在地上,狼狈地思考着上哪里去找点吃的。
月上两更,有布谷鸟在夜色中“咕咕”地叫着,四面寂静,银霜透过叶穹点点飘落在地面,深深地腐叶里埋着安弱的疲惫。
感觉掌中传来的柔软触感,安弱动弹了一下,侧眼看向自己的手臂落脚处。
“蘑菇,”
安弱顿时来了精神,将一棵雨伞般撑开的蘑菇扯断,坐起身子在蓬松的叶面上啃食起手中的山珍。
吃了几口,将沾在嘴角的发丝吐到一边,又顺手把杂乱的头发撩到脑后,将剩下的菌子全部塞进了嘴。
这一幕看起来凄惨,可是对于安弱来说根本无所谓,自始自终她的脸上都是一脸享受,就如一场荒野中的野炊。
自认为的饱餐之后,安弱才悠闲地抬眼望向天,月光如柱,万籁如镜,似乎这里的一切都进了梦乡,只有那一段又一声段的布谷鸟像一个深山里的打更人,悠长地打着鼾声。
“老娘非要赔那碗破面不可。”
恢复了一点气力,安弱又想不开了,那一碗走仙桥像是鲠在心头的一根刺,让他越想越气。
一道冲破密林的响声唰唰作响,虽然只一瞬间打破了安宁,但还是激起一片惊鸟,扑腾着双翅在月光下乱舞,叫嚷着寻找谁在打扰它们的清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