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一镖局后山上,风止于林,一缕阳光避开重重迷雾,像一把利刃直劈在安弱的身前。
一人,一束光,相对而立,仿佛像某种神秘的仪式。
这座躁动的小山终于宁静了下来,以往被安弱折磨的难以入眠的树鸟爬虫也探出头脑,好奇地观望着这个不速之客。
“好安静,”
安弱疑惑地嘟囔道,刀尖上长大的她对危险极为敏感,她感觉今天尤为安静,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不好,有危险!”
安弱低呼,随即一个箭步离开了这里。
这些日子以来他悟得自己的道路,来时候脚沉心重,此时已经是身轻路疾。
在镖局大院中里的厨房中,杨仔细轻轻擦拭着额上的汗珠,炉火在她的捯饬下烧得很旺,大锅上冒着水气,有一缕香气在烟雾中潜藏。
“嗯?”
杨仔细偏头向门外看去,眉宇间泛起皱褶,有些不安落在心口。
她起步走出柴火房站在空旷的院中,傻傻在苦思为何灵气像溃堤般翻腾起来。
院中突然响起急促的口哨声,杨仔细记得这是安弱发出的紧急信号,于是快步回到厨房把炉火浇灭,才放心地寻着安弱的哨声走去。
镖局园林坐风亭里,安弱背手而立,挺直的身躯微丝不动,只有摇摆的衣袂随风荡漾。
争一镖局十多个弟子急匆匆赶来,由于大院太大,来到这里时他们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弯着腰大口地出气。
“镖头,怎么了?”
众人有些疑惑,心想这哨子用得是不是随意了点?
安弱没有理会他们的问话,因为现在和他们解释什么都是浪费时间,并不会有实际的帮助。
“你呢,有什么感觉?”
杨仔细见安弱看着自己,不确定地说道,
“好像,有大批修行者要汇聚到这里。”
杨仔细这次的感觉比后山上要强烈得多,听说不是有很多修行者,以她的认知无法解释这一切。
安弱点头,他们都知道,大批修行者在这个世间只有可能是人魔,再无其他半点可能。
可此时安弱的脸色依然从容淡定,根本没有强敌当前的紧迫。
这就像是一副强心剂,在场的人也并没有表现出慌张,不仅仅是因为安弱镇定的表情,而是他们知道,她的手中有一把弑魔弓。
没想到安弱突然一挥手,一把长弓兀自落在安弱手中,正是大家心心念念的弑魔弓。
安弱把神弓放在亭中的石桌上,
“等下如果我没能撑住,你们就用这把弓,不然谁也不许动。”
争一镖局的弟子们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的镖头已是修行之身,又惊又喜,刚才还有些怯意的心里此时明朗豪迈,这时候就算天塌下来他们也相信自己的镖头能顶得住,对安弱的信任又增了无数倍。
此时,院外有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响起,深秋如渊,这声音虽然没有地动山摇,可落在大家的耳中却格外的醒目。
安弱侧身看向萧瑟的秋意,空无一人,但他知道在院上在已经有很多人魔蓄势待发。
“我这夺魂镖还没用过,今天正好试试。”
杨仔细走上前,弱弱地说道,
“安弱姐,外面有数不清的人魔。”
安弱奇怪道,
“数不清是多少?”
“可能,有五万…。”
安弱冷抽一口气,她以为几百上千个人魔对于如今的自己来说应付起来应该游刃有余,可是这五万,她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莫不是把云都全部人魔赶到这里了吧。”
“可是,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安弱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排面,能调集那么多人魔来对付自己。
她突然发觉感觉少了点什么,
“落尘兄弟呢?”
此时她才明白,能召开这么多人魔的,只会是那把斩尸剑。
可是这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镖局的墙体应声倒下,再看去时,无数的人魔出现在众人眼前,黑压压一片,居然没有尽头。
安弱冷哼一声,三只夺魂镖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飞出倒塌的墙外,然后诡异地来回穿梭在人群中。
接着一片人魔在奔跑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再细看,那些倒下去的人魔都已经被割破了喉,鲜血如注。
一刹那间,竟然有几十个人魔倒地不起。
安弱收回飞镖,表情有些难受。
她本来只是智合中品的境界,没理由能同时操控三支飞镖,可是由于飞镖本就是她的独门绝技,初次运镖没有用念力催动,等飞镖没了力道再依次控制飞镖的线路,每一个飞镖行将落地时,她又重新将它控制,就这样由于太快,看起来就像是同时控制了三支。
但是,就这么片刻的时间,安弱就感觉念力损耗巨大,于是只能收回来。
在一旁的杨仔细有些不忍,她看了看潮水般的人魔,心想要是他们看不见我们该多好。
就在杨仔细念起之时,无数冷眼的人魔突然迷茫地张望四周,在他们的眼中,透着无所适从的慌乱。
原来,那些人魔真的就看不到安弱他们,本来必杀的局面又变得没有底气。
更重要的是,他们对突然消失的这一神迹产生了畏惧,作为修行者,他们当然见过自己的须弥祖师表现过难以置信的神通,可像今天这样的消失,却是从来没有见过。
不理解的还有安弱和争一镖局的弟子们,面对突然张望无措的人魔,他们也一头雾水,不知道倒地发生了什么。
杨仔细突然心口绞痛,痛苦地弯下了腰来,涨红着脸颊双手捂着肚子,像是在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
所谓愿起法出,但这次她所念实在太痴狂,于是被自己的神通反噬,才有了刚才这一幕。
安弱 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她关心的不是杨仔细的伤情,而是震撼于她施展出来的神通,作为修行者,她深知做到这神迹需要多大的机缘,至少自己目前连想都不敢想。
余晖残血,往西再西,有一轮夕阳正沉睡,以云作被,以天为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