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争一镖局的后山,有松柏常青,有翠竹常绿,亭台流水,岁月不侵。
自从安弱心态有了明悟,她就把自己扔到这个隔绝人间的地方,不与人处,整日习武。
她本就是以武争得如今的地位,在争一镖局跻身四大护法之一时到今日,虽然争一镖局已然没落,但她再进一步,已经是这个镖局的领头羊。
不知是为了振兴自己的事业,还是因为那天的一时兴起,又或是她真的明白了什么,总之,她在此不停习武,已经有数日,在这几天里,她除了睡觉吃饭等基本需求,就只剩下练武。
此时,几个镖局的弟子正一脸担忧地在边上看着,她们不明白,为何自己的镖头突然像个发疯似的折磨自己。
他们当然不明白,一个人一旦走到某个阶段,那么无论他如何疯狂,都变得有意义。
就像一个被困在死地的人,突然发现了一个缺口通向外面,那么毫无疑问地,他会选择从这条路走出去,不管多远。
因为,这是通往未知的美好…。
沉浸在自己的武道世界中,安弱在别人看来已然走火入魔。
本来她的武学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方,她的飞镖更是独步天下,因此在几天的修炼中,她发现很难再精进,于是,她把自己的双眼蒙了起来。
镖局的弟子们见镖头这么闹,已经顾不得关心老大,逃出了后山,生怕一个不小心被飞镖夺了性命。
争一镖局大院外,一个瘦弱的少年跌跌撞撞地出现在大道上,他两唇干枯,衣着褴褛,落尘箭步上前,把少年抱在怀里。
“饿,饿…。”
那少年无力地瘫了下来,全无生气,落尘用手在他鼻口探了探,皱起了眉头。
落尘本来在探出神识在大院周围巡视,没想到看到了少年的这一幕,才出来看个究竟,没想到却是这个结果。
感觉到不妙的杨仔细也跟了上来,见落尘怀中的少年,悲悯地问道,
“怎么了?”
落尘摇头,没有回答,却在不言中。
自从大院里入住了落尘一行人,这里的街道变得冷清了许多,落尘明白,这又是人魔在使的攻心计。
在他们口中,争一镖局是个饕餮猛兽,任何试图要靠近他们的人,都会被活剥生吞。
他们引导百姓,其实那里面的人,才是人魔。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来可以孤立落尘他们,让他们认识不到云都的实际情况,二来他们就可以以菩萨的身份自居,背地里却无休止地压迫他们。
白玉这个军师,悟透了人性,他相信在两相比较下,自己哪怕再残忍,人们都不会发现恶毒的本质,因为在云都人的口中,人魔就在身边,是他们在保护云都的周全。
而真正知道其中真相的,早已经不在人世。
所以,在云都城百姓心中,落尘早已经是个吃人的恶魔。
欺人,人再自欺,好荒唐的一个闭环。
他们甚至忘了云都城墙上垒起的尸骨如山,人,终究是善忘的。
落尘将怀中的少年放下,不言一语,他这个人,不知道悲为何物,但是他能感受到心中翻腾的情绪,那是怒火灼烧的感觉,炙热且汹涌。
他知道,既然在这么小的角落能发现这惨状,那么在这么大的云都城中,这样的事已不知有多少起。
死亡,对于人魔来说无关紧要。
落尘静静地走远,
“你去哪里?”
杨仔细担忧地打断道。
“看好院子。”
落尘头也不回地说道,阴沉如冰。
而在遥远的天都城,良远先生在案前静坐沉思,他想过无数种方法,想彻底断绝人魔的袭扰,可是始终没有找到什么可行的计策。
他现在坐镇的是天都,可是心系的却是整个蛮荒之地,。
如果只是一个天都,他大可以把所有兵力集中在这里,守一城安危兴许可以,但是要守护整个蛮荒之地,他却是有心无力。
因为这片土地太大,大到根本无法首尾相顾,人魔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入侵进来,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
现在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抵挡人魔的进攻,但他也知道,这些人魔只是在扰乱他们的心神,拖垮他们的精力,而真正的目的,却琢磨不透。
或许是试探,或许是在等,等最后的雷霆一击。
只是,那为何当初他们要主动撤离天都?
想到此,良远就心疲神伤。
明心安静地走进来,他也担心良远先生会因为操劳过度,可自己又何尝不是?
正欲行礼,良远疲惫地制止道,
“不用多礼,明心,有什么事吗?”
“哦,明心只是来探望先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
明心说着还是自然地向良远行了礼。
良远柔和地笑道,
“明心啊,你也算是目后府四大公子之一,也该有自己的想法,你说,如今这个局面,你有何看法?”
明心惶恐地起身,
“怎敢在先生面前乱言。四公子,更是不敢当。”
良远先生说的四公子,分别是云天,洒脱快活;白雁,心思缜密;明心,宽厚大度;白玉,聪慧明人。
只是如今,一个生死云都,一个远叛人魔,只剩下云天和明心二人。
良远的脸上又起了一抹宽慰的笑意,他对这个温文的手下总是多了点偏爱,或许是因为他像年轻时的自己,又或许,他恭谦的性格是个人都垂爱。
“你不要顾虑,是对是错我自有判断。”
良远再次鼓励道。
明心内心挣扎了片刻,然后起身再次不紧不慢地行礼,鼓足勇气说道,
“先生,有没有可能人魔是在这里拖住我们,然后再暗中向西…。”
一向处变不惊的良远先生目光紧紧盯着明心,他不是要看穿明心的心思,而是被这句话惊住了,惊到动弹不得。
良久之后,他无力地瘫软在座位上,眼深如渊,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岁。
因为天都再西,那便是黑土之地,要是果真如明心所言,他良远就是黑土之地的罪人,不论他初心如何,但也逃不过渎职的原罪。
当然,他本不是在意身前身外之名,可因为自己战略上的失误而葬送黑土之地的安宁,那他怎能承受得起?
明心见良远先生呆住的神情,慌张地说道,
“对不起先生,我只是无端揣测,先生不用在意。”
“不,你说的完全有可能。”
“不会的,天都可是黑土之地的门户,他们怎么能翻越丛林峻峦到达那里。”
“他们,可是人魔,做出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哪怕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依然有可能。”
良远像是换了个人,突然精神饱满地站起来,
“明心,从今天起,你就要担负守护天都的职责,切不要推辞。”
明心虽然宽厚,但不代表他懦弱,不然目后府四大公子就白叫了。
知道良远的心意后,明心也毫不怯场,向良远行了重礼,接下了守卫天都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