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河的对岸,那里的世界不在天,也不入地。
它悬在半空,下面赫然就是弱水河底。
弱水三千里,但这河底托起来的这片大陆,却是不知几万万里方圆,像是孤悬的仙境,万千景秀,变化不一。
这里的人把它称为苍北界。
在苍北界的的一个角落,有一座青石垒成的庙宇,在苍北界,这座庙赫赫有名,叫做无心庙。 庙宇中只有一个大殿,殿外用金刻着三个大字,
“万相殿!”
进入庙门,殿外的大院上立有一尊铜像,这铜像和一般人大小,双眼紧闭,头顶光滑如镜。
这里的人几乎没有塑像的习俗,就算在这座庙宇中的大殿里,也没有任何泥像供奉,却偏偏在这里出现这么一尊铜像。
铜像看起来栩栩如生,就连皮肤上的毛孔都雕刻得一丝不苟,更拍案的是他的眉毛也是和一般人无二,在风起时会微微抖动。
突然,庙里起了一阵狂风,这风没有掀起一粒飞砂,也没有吹落一片黄叶,可是这里的确起了风,之所以看起来这么宁静,是因为这风是灵气翻滚带起的,只有修行者才能感知到。
风止时,有一位红衣绣山水的女子凭空出现在院中,她挪动脚跟,轻盈地检查自己的装束,见没有一丝一毫的错位,才放心地抬起头来,悠悠地说道,
“人间一点红,高手,请赐教。”
没错,这个人正是红姝!
她说完这话,静静地等在原地,脚下却不再向前半步。
纹丝不动的铜像居然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他的明眸如星辰般澈亮,空洞地望着前方,但又不知道他是在看什么,坚毅的面庞棱角分明,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淡淡的寒光。
世人已经无从知晓他原本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谁先叫出来的,“高手”这个名字已经和他相伴了几千个年月。
而这个日夜守护在万相殿前的和尚,也似乎早已经忘记了自己叫什么,默认了高手这个诨号。
原来,高手并非一尊铜像,而是在此苦修的人,站而悟,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
当然,他最重要的使命,是守护这万相殿,这殿上有一个尖塔,凡有大修为者踏入,便会引来天雷,把人劈成粉末。
又或者你扛过了天雷,那么这大殿会回馈你一项境界,那便是万相境!
万相境,可化万物,千变万化随心意,本相可得金身,永生不腐。
万相境,足登山峦山可塌,手劈大海海自开。
毫无疑问,他的境界远远高过御气这种凡人看来高不可攀的境界。
红姝的出现,就是想得到万相境中的金身之躯,因为肉身总会被岁月腐蚀,要想继续存活,就得不停用灵气吐纳修持,这是所有长生者的痛处。
红姝不知道来了多少次,但总被眼前这位铜人挡在门外。
当然,几千年来,也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跨过这个铜人,进得殿中。
在苍北大地上,高手这个名字,就像是横亘在每个人心口的一堵墙,人人都想翻过去,却无一例外地止步在殿前。
而更多的,就连这座庙都没曾看见,就在山下被强大的威压裹住脚步,再近不得分毫。
因为一旦进入了无心庙方圆百里内,就是进入了一个强大无比的阵法中,这阵法携山河之力,进到阵中,每走一步就是伏山而行,可以想见这里的艰险。
一般的修行者更不可能御风而来,因为负重太大,飞行更是痴人说梦。
如果是凡人进来,顷刻间就会被压成血泥。
所以,此时在殿前的两个人其实每时每刻都在承受一山之压,但对于他们这样的人,这点重担根本不算什么。
“你说,这次我会不会过?”
红姝有些期待地问道,虽然她没有刻意为之,但她的一言一语都带着风情万种,如果她面对的是其他人,对方一定会忍不住网开一面。
可是,此时她的身前是高手,哪怕崩山倒海,他都不会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见高手无动于衷,红姝无趣地闭上了嘴,她快速地在身前打出一道道结印,转眼间,一滴血红的墨汁出现在红姝的身前。
这墨汁圆润晶莹,像颗余晖残阳,虽然透着柔光,但里面却蕴藏着惊天动地的力量。
红姝轻盈地挥动着手,墨滴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闪电般出现在高手的半尺身前。
而高手也在红姝结印时,表情终于有了谨慎之色,他双掌向外伸开,然后举过头顶划出一个半圆,最后落到胸前两掌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这便是“立忘”!
立忘者,忘我,忘我者,无险地。
墨滴在坚持了三吸的时间,然后徒然四溅开去,高手急退几步,一直到大殿石阶前才稳住了步伐,而身后那些石阶在那一刻应声裂开一道缝隙,发出沉闷的痛鸣。
红姝压制着心口传来的绞痛感,艰难地望向高手,苦涩地说道,
“又是平手。”
高手没有回答,像是刚才没有发生过任何事,突然出现在红姝刚来时他站立的地方,闭着眼,像一尊古朴的铜像,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