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和皇后一行人也出了明光殿,来到冷将军面前,落尘前行一步,向冷将军行礼,
“将军。”
冷重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十多年没有再见的年轻人,倒是没有多惊讶,因为在他看来,修行人能容颜不老并不算太惊奇,
“你小子一去十三年,要不是有孔将军另眼相看,我都怀疑你是在潜逃了。”
“这些年有什么长进了?你倒是说说。”
落尘有些难为地说道,
“才智合上。”
“哦?你小子看来是遇到什么机缘了,孔将军说过没有机缘是入不了那个门槛的。”
落尘对浪都得事不知道如何细说,只好默认。
知道他性情的冷将军也不再追问,悄悄说道,
“小子,我也入智合了。”
这话虽然是悄悄说的,也只是说给落尘听的,但是冷重并没有刻意避开众人,所以在场的所有人都像见了鬼一般看着冷将军,一脸的不可思议。
惊觉过来的黑土之地将士纷纷拱手行礼,
“恭喜冷重先生得悟天机。”
这些人从小就崇拜冷将军,对于他跨进修行门槛根本没有丝毫多疑。
在他们看来,这位天众奇才的先生就算现在就地霞举飞升那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皇后早就知道冷重有了修行体,也没有太多反应,杨仔细不由得眼中闪出一丝光芒但很快就隐没不见,不自觉地悄悄躲在落尘身后。
安弱面色煞白,突然冷冷道,
“修行者?不就是人魔吗?”
她已经把修行者和人魔划上了等号,一想起人魔做过的那些耸人听闻的事,看冷将军的眼神里多了浓烈的敌意。
云天赶紧站出来,对安弱说道,
“安弱姑娘,这话严重了,你看看我落兄,他不也是修行者?我看你也没对把他怎么样呀。”
冷将军问,
“她是……?”
云天脸泛红,
“她……,是云都争一镖局的一个总镖头。”
云天看安弱暧昧又怜惜的眼神,冷重明白这小子看来是对这姑娘上心了,于是缓色道,
“老夫觉得,想要得到修行奇遇,关键就在于你的意识。”
“老夫自认为我长阳国做到了鞠躬尽瘁的极致,为它,我可以舍弃一切,想来就是因为此,上天垂怜我心诚志明,赏我一副修行之躯。”
“而那些人魔也到了另一个极致,他们为了生存不顾天理人伦,只求苟活于世。”
冷重神色深远地叹道,
“看来,这上天视万物刍狗,没有是非纲常。”
冷将军的话正中落尘的猜想,有的人可以天生就修行,就是那些可以探出神识的人,比如自己。
而有的人可以通过后天心性到达某种极致,也可以修行,比如玄牝山那些没有任何情感的人魔,他们斩去所有精神上的情感束缚,只为求生,到了贪生的极致。
冷将军为了长阳可以直面人魔,可以不计荣辱,在那十年中,没有使用一些霹雳手段根本不可能撑到现在,但他种种所为就是为了长阳能得以延续,他做到了大义的极致,所以也得了修行之躯。
而落尘身后的杨仔细,她日复一日在寻仙阁做个普通的丫鬟,得观三娘的偏爱而不骄,得目子的照顾而不堕,一个朴字被她解释得明明白白。
她做到了质朴的极致。
但这一切都归功于那场浩劫,在绝境之中,把一个个人的本性无限放大,在这种境遇下,是人是鬼一眼便知。
安弱若有所感,也没再咄咄逼人,道,
“希望将军说的是事实。”
冷重为了云天的面子浪费了那么多口舌,不然以他的性格都懒得搭理这种幼稚的看法。
此时,镇南城里的人奇迹般地存活了很多,可是他们在天地日月间却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他们行动僵硬,眼神散漫,似乎已经成了一群被勾去魂魄的肉体。
因为那些人魔在这里居然被同化了,他们学会了奢靡至极的享乐和极尽能事的奴役这里的人类。
他们占据皇宫,成了他们的酒池肉林,他们在人类身上套上各种枷锁,逼迫他们不停地为他们提供各种劳力。
如果这其中有人无法支撑下来,那么就沦为他们的饕餮盛宴。
君子国,仿佛成了人间炼狱。
两个宫卫高坐龙椅,此刻的他们脸上洋溢着浮夸的得意。
而在他们的眼前,是一群嗜血的人魔,他们不同于玄牝山上的人魔,此时极尽谄媚地相互吹捧,推杯换盏,欲气熏天!
两个宫卫一个叫牛德,一个叫马善。
他们曾是君子国最坚实的屏障,此时却成了君子国最邪魅的恶龙。
牛德放下杯盏,说道,
“马兄,如今我们君子国人口越来越少,再这样下去恐怕维持不了多久,到时候没了这些牲口,这繁华日子可就难以为继了。”
马善不以为意地把嘴里的肉块吐到地上,很快有一个人唯唯诺诺地上前打扫干净,然后低着头退了下去。
“贤弟你还担心这干嘛,那边不是有一大片地?那里人多的是。”
他说着伸颈挪向一个地方,从他指的方向一直向更远处,那是长阳国的方向。
牛德会意地贱笑起来,
“哎呀,光想着享受,竟然忘了身边还有这么大一块肥肉没有动呢。还是马兄有见地。”
牛德看着下面的人魔,信心满满地说道,
“他们也该出去活动活动了,有了他们,长阳国还不是我俩的囊中之物。”
两人相视一笑,意气风发。
在君子国国界线不远的仁安镇,此时已经是一片人去楼空的鬼镇。
小镇上阴风阵阵,带起漫天呛人的黄沙。
一座座茶楼酒肆的大门在风过处机械地来回摆动着,发出牙酸的吱嘎声,破败的街道上野草争相破土,探出獠牙般的绿叶,像是在耻笑这座小镇昔日的繁华,狰狞地摇摆着细腰,恣意斗舞。
一个满间胡茬,行动迟缓的老人正艰难地踩踏着这片荒凉的街道,一步一步地向前运动着脚步。
他面黄肌瘦,全身上下似乎只剩下一个骨头架子,眼里爬满了血丝,却隐隐透着一股坚定的神韵。
细看下,俨然就是君子国当年的国柱方百里。
这位将军流落到此,似乎已经用尽了自己全部的气力,再走的每一步都看起来摇摇欲坠。
满脸风霜的这位将军终于走到了刻有仁安镇的城楼下面,可是这时候他脚下一个踉跄,跌倒了下去。
他用双手用力撑在地面,企图在立起身体,可是无论如何,他的四肢已经无法支撑他的意念,又无力地落回到地面。
方百里脸上满是不甘,眼望着前方急促地喘着气,但那呼吸太轻,甚至连贴在嘴边的灰尘都没有浮动分毫。
渐渐的,他痛楚地在身上摸索一阵,然后手中多了一把匕首,他怅然地移动着那把匕首,慢慢靠近自己的喉咙,然后将其划破。
君子国彻底堕入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