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早朝。
文华殿。
百官齐聚,按品阶高低排列两旁。
而叶逢春今日也在百官之列,此刻低眉顺目,一副老实模样,丝毫看不出任何端倪,仿佛前两天在御书房里和女帝玩耍打趣的男子根本不存在似的。
坐在龙椅宝座之上的女帝威严肃穆,扫了一圈儿下方各怀鬼胎的朝臣,最终将目光落到了叶逢春的身上,凤眸渐深。
这两天,逍遥王是潜龙教主的消息,已经散播到了京城,传入了她以及百官的耳中。
女帝认为这事是叶逢春在背后操作,但祸乱江湖这么一个小小的罪名,根本不足以扳倒逍遥王苦心营造的人设。
她虽然不知道百官是如何想的,但她可以肯定,朝廷向来与江湖泾渭分明,百官绝对不会因为这么一个空穴来风的消息就倒戈。
她怎么也想不通。
不过,自从前天两人商议之后,叶逢春就再没有透露任何消息,这让女帝不禁有些忐忑。
叶逢春的态度太奇怪了。
明明之前都已经一副胜券在握的态度,为什么现如今却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淡定样子?
思及此,女帝眸光骤凛,周遭的气压顿时低了几许。
朝堂上的官员察觉异常,纷纷屏住呼吸。
女帝收回视线,面色冷峻,嗓音冰寒:“诸位爱卿可有话启奏?”
朝臣静默片刻后,有大臣上前一步,恭敬拱手。
“启禀陛下,老臣有事启奏!”
女帝敛去眸底的暗芒,淡淡应道:“说。”
“如今大乾内忧外患,国库空虚,民不聊生。”
“陛下励精图治,广纳谏言,乃陛下圣德,老臣不敢妄言陛下治政不力。”
“不过……”
那大臣顿了顿,又继续道:“如今大乾的确日益积弱,若是再不采取措施,恐怕难堪重负,社稷危矣!”
女帝面无表情地问:“爱卿认为,该采取什么措施?”
那大臣立即跪下请命,掷地有声:“老臣以为,如今大乾之局面,单靠陛下一人治理力有未逮,何不如让逍遥王重新入朝,一同打理朝政?此法可解大乾忧患,又可分担陛下压力,可谓一举数得,望陛下三思啊!”
这番话掷地有声,句句属实,令朝臣纷纷赞扬附和。
“王爷当年便与先皇同理朝政,多次为先皇排忧解难,如今既已归朝,理当重拾昔日恩典,恢复他的身份,如此才能稳固陛下统摄六宫之位,以示仁孝。”
“陛下英明睿智,王爷忠勇刚强,合璧天下无敌,必然能挽救大乾危机,让百姓安康富庶,永享繁盛!”
“臣附议!”
“臣以为可!”
“……”
朝臣的劝谏声络绎不绝,有的甚至已经跪伏在地,大有女帝不答应他们就不起来的架势。
这让女帝脸上越发阴沉,眸光锐利得犹如刀刃。
而此时,站在百官之中的叶逢春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悠闲姿态。
他漫不经心地瞥过朝臣,最终将目光投向女帝,给了女帝一个安心的微笑。
旋即,他走出队列,高声道:“诸位同僚能为大乾考虑,苦口婆心劝谏,着实是一群胸怀宽阔的好臣子,陛下有诸位与王爷辅佐,定然能更快恢复往日辉煌!”
此言一出,朝臣皆是惊愕万分。
这叶逢春不是陛下心腹吗?
怎么现在今日却格外地反常?
他们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可究竟是什么呢?
百思不得其解。
女帝面色沉冷,眸光晦暗不明地审视着叶逢春,似在揣摩他这一举动的用意。
叶逢春面带浅笑,不疾不徐地环视了一圈,见所有人都看向他,唇边的弧度加深,“然而,臣思来想去,终究以为,此事不妥!”
此言一出,群臣再度哗然。
原本以为叶逢春是帮他们说话,哪知叶逢春话锋转变得如此之快,简直叫人始料未及。
大部分群臣都是怒目而视。
女帝则是皱起眉梢,眸光紧锁叶逢春,等着他的下文。
叶逢春朗声道:“臣明白诸位同僚的良苦用心,王爷的确曾于先皇共理朝纲,功于社稷,可为何在陛下登基之后却选择游历天下?”
群臣不由怔住。
他这是……
叶逢春勾唇浅笑,缓缓吐字,“王爷之所以急流勇退,四海为家,便是为了‘逍遥’二字!”
“我始终认为,王爷的初衷并非是想抛下大乾不顾,而是想以另一种方式报效君恩,王爷相信陛下的能力,相信您能够带领大乾走向繁荣昌盛,故而才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退隐逍遥。”
“王爷本人相信陛下的能力,也希望自己能过过得自在逍遥,而我们却因为自身能力不足,为了实现匡扶社稷的梦想,偏偏反其道而行,强行举荐王爷入朝,岂不是违背了王爷初心?换句话说,也是对陛下的不信任!”
群臣听罢,陷入了深思。
这话似乎没毛病,可是……
叶逢春这话乍一听好像很正义凛然,实际却是在避重就轻,转移重点!
然而,他们没有人敢出言反驳,因为一旦出口,便是对逍遥王的不尊,对陛下的不信,也容易引火烧身。
一时间,群臣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对。
首辅慕文渊、尚书令柳喆、中书令李景山三位元老对视一眼,皆是面露欣慰之色。
他们总算明白叶逢春突然改变策略的原因了。
只怕早就预料到今日朝堂之上的场景,这才以退为进吧!
不愧是叶逢春,果然是个聪明人呐。
三位元老捋须感叹。
而高坐龙椅的女帝,也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
不知逍遥王真面目,仅凭一窍热血的臣子心里已经认可了叶逢春的话,可那些或受制,或受贿于逍遥王的臣子却不会那么容易被忽悠,尤其是大理寺卿——赵长丰。
他是逍遥王一派的心腹,对逍遥王极尽谄媚,因此此番见大势偏移,心里咯噔一响,忙不迭开口道:“叶大人此言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