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奋人心的一幕,让初来这个陌生世界的赫尔特自觉热血上涌,他也学着其他人,把分到的单手剑高高举起。
在周围一片的欢呼声中,赫尔特突然感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你怎么了,赫尔特?”
“醒醒,赫尔特!”
“赫尔特!”
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耳边传来了詹森·康纳利焦急地呼喊。
“醒醒,赫尔特”
“醒醒,”
在一片黑暗中,穿越者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我睡着了?’他想道。但是他还不打算睁开眼睛,因为他刚刚做了一个梦,一个无比真实的梦。
在梦境中,他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块被称为为【新维斯特】的大陆,而自己出生于大陆的北方王国【诺里尼斯】的一个贵族家庭。
家族领地是名为【山前地】的伯爵领,而自己则是领主【波利卡尔】家的次子,除了兄长之外,自己还有一个妹妹。
穿越者对自己梦中的身份非常满意,仗着自己是领主老爷的小儿子的身份,把整个【山前地】闹得鸡飞狗跳,以至于刚满十七岁就被打发离家,独自一人在王都【格温戴尔】的宫廷学校厮混,以期望将来能成为一个税吏,或者当某个总督的书记官。
来王都一年后,格温戴尔的繁华和热情让他很是满意。
而今晚,他将带着他认识了三个月的挚友,王国财政大臣的独孙--詹森·康纳利,去一个连绅士们都赞不绝口的宝地“玫瑰之吻”,给詹森来一场特别的‘成人礼’。
“醒醒,赫尔特,晚餐都吃完了!”
看着还是沉睡不起的‘挚友’,詹森想到自己身为侯爵家的继承人,王国财政大臣的独孙,还没有来得及享受,就要去战场上‘送死’,心里悲痛之处,登时眼泪就流了出来。
所幸这个帐篷只有自己和还在昏睡的好友二人,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的懦夫作态会被其他人看见。
随后,他又想到,才出征第一天自己就被迫推着小车载着赫尔特,与其他格温戴尔远征军的伙伴们一起往前线去。自己这小身板不但累的够呛,而且还要照顾眼前这个热心的男人,若是他再睡两天,恐怕还没到前线,自己就先累死了。
想到这里,心中万般苦楚上涌,不禁放声大喊:“你小可爱的,醒醒啊”,说着,他在赫尔特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果然一巴掌下去,詹森的心情确实好多了。于是,他又举起手,准备再来一巴掌...是
事实证明,适当的暴力不仅可以让人释放内心的压力与苦闷,而且还能将昏睡的人快速唤醒。
“诶哟,怎么有点疼。”
赫尔特睁开眼,就看见詹森坐在自己身旁,眼角还带着泪痕,一只手正高高举起,“你怎么啦?”赫尔特问道。
“我没事儿,我看你脸有些肿了,想帮你揉揉。”詹森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看着赫尔特,“你醒过来就好啦,”
说着,他先递了一块熏肉给赫尔特,又递过去一大杯啤酒,“晚餐都吃完啦,不过我给你留了点,快吃吧。”
赫尔特看着这个记忆中才认识三个多月的小胖子,心里有些感动。
他坐起身,接过詹森递来的食物,又把詹森递过来的啤酒放在一旁,这才问道:“怎么这么晚了,我们这是在哪?”
“你都睡了一整天了,赫尔特,你可不知道我今天多累,后勤官莫索罗阁下给我找了架车(推车),让我推着你走,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推着你少说也走了20哩(英里,20英里约32千米,但此时詹森有吹牛的成分,多半是没走到20哩的,20千米以上应该有)你看我的手,我手都磨破了!”詹森抓住机会诉着苦水。(注1)
“真是辛苦你了,”赫尔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身旁这个小胖子和自己认识才三个多月,一贯养尊处优的他能这么照顾自己,还是很不容易的。
“哎,这也没什么,”詹森继续说道,“你昏过去了以后,台上又来了几个人,今天早晨去‘玫瑰之吻’抓我们的莫索罗·约克阁下,就是是这支军队的后勤官,其他人我倒没怎么记住,啤酒也是他给的,每个人都有。”
说着,他又伸手推了推赫尔特,“这杯是我给你留着的,你快喝吧,可能过了今天就没有酒喝了。”
赫尔特拿起身旁的酒杯喝了一大口,又咬了一口有些硬的熏肉,一边吃着,一边含糊的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去南方,要走多久?”
“我也不知道,听说国王已经派人把其他装备和补给品送去约克镇(约克郡郡城),我们大概还要走两天或者三天才能到,然后继续往南走,再往南我也没去过了。你知道的,我还不是骑士,我爷爷一直不让我走太远。”
詹森说完,见赫尔特正专心吃着熏肉,小心地问道:“你该不是真的想去打仗吧?”
“唔”赫尔特咬下一块熏肉,又喝了一大口欧啤酒,已经说不出太多话了,“怎么了?”
“唉”,詹森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想去打仗,你想证明自己。”
“但是你看看他们,除了教会(圣光与十字教会,以下简称教会)的人,就没多少真正能打的。”
“今天这些人,有一半都是刚刚从格温戴尔监狱里放出来的犯人,剩下的人里面又有一大半是穷疯了的平民,他们是不怕死,但是很多人连斧子都不会用!”
“再剩下的就是像你我这样的倒霉鬼,听说拉格纳国王把在王都17岁以上的贵族子嗣都给送来了,这里面倒是有不少能战斗的,但我不会。”说着他又补了一句,“我感觉你也不会。”
“没关系,打着打着就会了”,赫尔特终于吃完了手中的食物,但是这个回答听起来怎么也有些敷衍。
他透过帐篷的门帘观察着营地的一角,天已经黑了,帐篷外不远处的空地上插着一支火把,让环境显得不那么昏暗。
我真的到了另一个世界了,赫尔特想着,不禁有些出神。
詹森发现赫尔特没有理会自己,也不恼怒,自顾自地说道:“你不觉得今天有些奇怪么,我敢说,整个远征军,除了教会的那些骑士们,真的想去打仗的不超过三百人!但是莫索罗阁下把鼓一敲,连我都有些热血澎湃的感觉,连我都在想,是不是咱们就应该冲上去,用斧子把那些瑞法尼亚人的脑袋砍下来。”
“我觉得不对劲,”
“真的不对劲!你不知道,几十年前也是这样的!我听我爷爷说,在新维斯特南方厄尔斯曾经聚集了这片大陆上的大量骑士,教会的人敲着战鼓,他们的骑士带头冲锋,大伙跟着乌泱泱的冲上去,打败了当时还占据【厄尔斯】的弗莱撒人。”
(厄尔斯公国,新维斯特大陆南方圣光国度的三大国家之一)
“我听我爷爷说的,死了不少人呢!我大伯,我二伯,我四叔都死了。”
“我爸生了我以后过了几年也死了”
“我可不想等我们到了南边,教会的人再把鼓一敲,他们的骑士带头冲锋,然后我们跟着傻傻地冲上去...”
“就算打跑了瑞法尼亚人又怎么样呢?万一我们都死了呢?赫尔特!”
“我爷爷只有我了,赫尔特!”
詹森的声音越说越大,对战争的恐惧让这个康纳利家的独孙有些崩溃了。
赫尔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去安慰自己的好友。于是,他伸手搭在了好友的肩膀上,想要表示安慰。
詹森低头下头沉默了一会,突然抬头看着赫尔特,眼里有些挣扎。过了一会儿,他开口,小声的道:
“要不,我们还是跑吧?”
赫尔特睁大了眼睛,想要把搭在詹森肩膀上的手抽回来,却被好友一把抓住。
“我们一起跑吧,赫尔特。”詹森开始劝说这个‘勇敢’的好友,“我爷爷不会不管我的,我知道他的,他一定派人来接我了,我们今晚就走,一定能跑掉!”
赫尔特把手从詹森的手里抽出,想要劝劝这个有些吓破了胆的好友,“这还没走远呢!你怎么就觉得我们一定会死在战场上。万一我们打赢了呢?我万一我俩被抓回来了呢?”
“就是没走远才要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詹森有些急了,“再有两三天就到了【约克镇】,莫索罗阁下和修阁下都是约克郡的人,等到了那儿,我们可就没机会了!”
“咱们今晚就走,天还没亮就能到格温戴尔,到时候马上去找我爷爷,我们就不用打仗了。”
见詹森如此胆小,赫尔特也放弃了劝说,“要走你走吧,我可不想当逃兵,我想试试,万一打赢了呢?”
他顿了顿,仿佛在劝说自己,“我可不会死的,我知道我不会的。”
赫尔特低着头,小心看着手里的食物。他才从昏迷中醒过来不久,虚弱的身体正需要能量补充。
此时赫尔特的内心也有些忐忑不安,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不知道是在想象自己在战场中建功立业的场景,还是担忧自己可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倒下。
他慢慢地小口嚼着肉干,眼睛发呆,没有理会詹森的持续劝说。
过了一会,詹森停下来,无奈的对着赫尔特道:“那好吧,我要走了,你可别拦我。”
这话刚从詹森口中说完,他便泄了口气似的跌坐在地上,仿佛下这个决定也花费了他大半的力气。
没多久,詹森就开始脱身上的盔甲,又丢掉了一直背在背上的圆盾。走出帐篷前还问了一句,“真的不和我一起走?”
赫尔特看着詹森,摇了摇头。詹森见状,放弃了唆使赫尔特同他一起当逃兵,出于对好友的关心,他又一指赫尔特:“这幅盔甲,如果你身上的坏了就穿它吧。你说的对,一副好的盔甲就等于多了条命。”
“哎,它本来也就是你的”,说完,詹森离开了帐篷,不知道去哪里了。
詹森走后,赫尔特孤零零地坐在帐篷里,有些惆怅。
莫名其妙的死了,又莫名其妙的穿越了,穿了以后发现自己又莫名其妙的要去当兵打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莫名其妙的,也都是自己不愿意接受的,但是他除了选择接受,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起身,把詹森之前丢下的装备收拾好,又捡起一旁的单手剑,将其系在腰带上,也走出了帐篷。
赫尔特在营地里漫无目的地走着,顺便观察这个护卫军的临时驻地。帐篷搭建的很整齐,每个帐篷间都会有留有一定的距离,每隔几个帐篷还会在地上插一束火把,以保持光线。
出征的第一天夜晚,大部分的“新兵”们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属于自己的帐篷里,也有少数人走出了帐篷,或三三两两的聚在火把周围小声地交谈着,或结伴在营地里闲逛,可能是在寻机逃跑也可能是在试图结交新的伙伴。
或许是因为营地确实很小,走了一会以后赫尔特就觉得有些无聊,又回头往原来的帐篷走去。
没走两步,便迎面撞见修·约克骑士带着其他几名戍卫骑士急匆匆地离去,也不知道要去忙什么。
“回你的帐篷待着!士兵!”,错身而过的时候,一名教会骑士对着赫尔特喊道。
赫尔特低着头,没有出声回应,只是加快了走向自己帐篷的脚步。
回到帐篷以后,赫尔特解下腰上的单手剑,枯坐在地上发着呆,不知道是在担心自己即将面临的战争之路,还是在担心刚刚离去的挚友的“逃兵之路”。
后半夜,赫尔特听到营中有马匹在奔驰的声音,刚把头伸出帐篷查看,便被一名穿着棉质武装衣提着单手剑的士兵给呵斥了回去。
见其穿着应是同一天入伍的新兵,赫尔特正待争辩几句,眼角瞥见不远处穿着罩袍的教会骑士,悻悻地退了回去。
午夜,
【格温戴尔】,
在一个多数人都还在睡觉的时候,诺里尼斯的国王,拉格纳一世正在自己的寝宫黑羽宫内耐心地听着一位头发花白,身材瘦削的老人近乎咆哮般的抱怨。
“陛下,詹森被征召了!”
“詹森被征召了!”
“他才十七岁,还没有接受过骑士的训练!”
老人站在国王的书房里低着头来回走着,双手紧紧地贴在自己黑色丝绸长袍的两侧。
他的步幅之大,以至于每当他走到靠近书房墙壁的时候,都会引起装饰在墙壁上的烛台火光摇曳。
室内的光线随着摇曳的烛火变得忽明忽暗,老人窄窄的下巴,紧抿的嘴角透露着紧张和不安,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有些扭曲。
好在,国王陛下并没有在意老人的无礼。
“我知道,波尔坦。是我亲自下令的。”拉格纳一世仿佛出乎意料般地看着自己的财政大臣,伸手指向一旁的椅子,“坐下说吧。”
波尔坦·康纳利侯爵宣泄完了自己的焦虑,脸上的表情也松了下来,看起来没那么可怖了。
他随手抓过来一把椅子,隔着书桌与拉格纳国王互相对坐,盯着国王的双眼,认真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孙子了,陛下。”
“我知道的,波尔坦,我想您也明白,詹森非去不可。”说罢,拉格纳又伸手止住准备起身的财政大臣,“我向您保证,詹森一定不会有事儿的,请您先耐心的听我说完。”
“詹森一定会被征召。王国的所有贵族们都知道,您是我最坚定的支持者,也是我最信赖的大臣。如果连您都不支持我,我还怎么指望其他贵族出兵支持我们呢?南方的贵族们如果有您一半的忠诚,【明斯克】又怎么会连二十天都守不住!”
“可是康纳利家已经没有领地了,康纳利家也不应该有提供士兵和骑士义务,我可以替詹森出双倍的盾牌钱,三倍也行!”
拉格纳一世看见波尔坦·康纳利又开始大声地争辩,便招呼侍从,给自己的财政大臣倒了一杯酒,平静地说道:“这次不一样,不是钱的问题。”
“五年前,我们和圣光教会商议的结果是,除开给教会的两成,王室用一半的铸币权去交换除银叶菊庄园外所有的康纳利领地。”
“在诺里尼斯境内,所有的钱币背面都印着圣光十字,但是金币正面印着代表王室的渡鸦;银币正面印着代表康纳利的银叶菊,铜币则印着【圣光】莱特还行走于大地时的形象。”
“这才五年!那些南方佬就认为我们是在收割他们的财富,拒绝履行神圣古老的义务!”
拉格纳一世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也忍不住了,便站起身,离开了书桌,在房间内来回走着。
“您说,我该怎么办?瑞法尼亚人也在铸币,瑞法尼亚人早就收回大部分领主们的土地,瑞法尼亚对待他们不会比我对待他们更好!”
“可是他们还是如此地,如此不顾全大局!”
“王都远征军控制了贵族们的次子,退守塔马里的明斯克骑士团又控制着南方一半还在军团服役的贵族们的长子和其他子嗣。”
“这一次,他们如果还不遵从召唤,我就让他们的儿子们去送死!”
“但是我不能做的太明显了!我不能让南方的贵族们认为我是在针对他们,我们不能给他们倒向瑞法尼亚的借口。”
“我希望您能理解我,波尔坦。”拉格纳说着,走上前,弯下腰,抓住了财政大臣的手,诚恳地看向眼前这个和自己父亲一般大,几乎可以当自己叔叔的老人。
“哎”,波尔坦低下了头,不敢回应国王的目光,“我明白的,陛下。”
“我向您保证,詹森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您失去继承人的。”
国王看着陷入内心焦虑的财政大臣,又说道,“我已经和詹姆·沃伦阁下说过了,詹森不需要参加战斗,他将担任莫罗索·约克阁下的随从,协助他管理远征军的后勤。”
“如果他能得到教会骑士的认可,便有机会在圣光的照耀下进行誓言仪式,成为一名真正的【骑士】”
“詹森不是一直想成为骑士吗,这将是他的机会!”
“我明白了,陛下”,波尔坦没有再说什么,欠身告退。
注1:古代步兵的行军的速度,在不同时代均有较为明显的记载。早在春秋战国时期,那时的军队把每天行军三十里称之为一舍,约15公里。晋文公的“退避三舍”就是说往后退让三天的行军路程,90里约45公里。
到了汉末三国时期,司马懿要去攻打辽东,魏明帝问他需要花多久时间。司马懿答:此去辽东四千里,去时一百日,作战百日,休整六十日,回程一百日,来回共需时一年。可见在这个时候,普通军队的正常行军速度是四十里,也就是20公里左右。
再到后来,到了明代,随着土地不断被开发,道路被修缮。大明军神戚继光所著《纪效新书》中要求士兵续每天行军60里,也就是30公里的路程。
以上均为常态下军队的行军速度,因为大部分军队都是步骑混编,不可能说骑兵跑的快先走,步兵在后面慢慢走,一支军队的行军速度还是要以最普遍的速度来走。而且前方队伍行军在行军到达目的地以后,需要提前找好位置设立营地。等到后续军队赶上来了便有地方可以过夜了。至于急行军还能走的更快,以后会解释,此处不再加以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