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竹染硬生生躺在床上四天才将病熬好。
大病初愈那天,雪停了。院外的那棵梅花上覆盖的雪,就像一串冰糖葫芦,因日光的照射下糖霜渐渐消融,只留了一点还挂在枝头上。
她盯着梅花枝,看到原本被雪覆盖的冬日“红衣姑娘”现已展露本色,雪梅傲骨。
就好比自己,生病的人终将恢复如初。
游竹染低眉垂眼折下一朵梅花,暗道:这还得感谢九千岁的“用心培养”啊。
精心准备的补药,加上自己的努力,身体就恢复好了。
“不知道是谁抽了风拉人下水,还把人搞生病,现在又来送温暖……我可以理解为赔罪吗。”
真不希望和这个人有关系。
不过这次探险,也有意外收获。
游竹染大笑一声,原来何郢是个带把的。
“嗯……好好奇他是怎么逃过那个步骤的。”正常都会走阉割的程序,为什么万千男人变成太监,就他不是。
她摇摇头,算了,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
这几天身为淑妃的婢女因病没有伺候,现在病好了,毕竟只是一介低等宫女,尽管是温柔善良的淑妃娘娘身边之人……可阶级观念永远打不破。
婢女和妃子,地位总是不一样的。
“……”古代等级观念桎梏着每个人的心中,这思想一日不变,还需要时间。
游竹染跑到淑妃宫里,就被安排一个重大任务。
她要除掉何郢。
“……娘娘,这有些困难。”
游竹染的脸色有点不好,一来对淑妃说的任务感到惊讶,二来认为自己的实力敌不过何郢。
之前知道秦婉婷和何郢有一点联系,涉及前朝之事,有心人想隐瞒,细枝末节的自然被抹去,摆在大众面前的,只是表层的真相而已。
殊不知,那只是冰山一角。
淑妃面色慈柔,温婉的性子总是让人觉得她就是如此柔弱。她柔声道:“竹染,我知道你想知道些什么……你跟我这么些年,也知道我的性子——即便我的能力无法和他抵抗,可我还是想努力一把。”
游竹染只认为淑妃的行为无疑是鸡蛋打石头,劝道:“娘娘我们现在能有这样的生活已经足够了,何必要如此执着呢?”
她心起疑问,试探地道出动摇秦婉婷执念的那句话:
“您真的认为,这些都是何郢一手造成的吗?”
“!”
淑妃听完迅速回头,眼里流露愠怒,秀眉紧皱,涂了口红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无声的在告诉游竹染:淑妃生气了。
没过多久,淑妃又重新回到那个温婉贤淑的好淑妃的模样,隐忍着怒意对游竹染笑道:
“竹染……,如果我错了,我也不至于恨了他那么多年……你懂吗?”淑妃说着,声音带着颤抖和哽咽,眼角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让人觉得委屈与心酸。
游竹染心里叹气,对淑妃行礼道:“奴婢定当全力,完成娘娘心愿,抱娘娘多年的救命之恩。”
游竹染走后,回想她刚刚说的那句话。后面的补充,只是为了让淑妃知道,自己愿意做如此危险的任务,是为了报恩,也是尽忠于她的想法。
她没想到,淑妃的执念如此之深……
今后有的烦恼了。
贴身照顾自己多年的宫女光门走后,秦婉婷眼带鄙夷,一脸不屑,“……不过是一个奴婢,懂主子的心吗?”
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用脂粉将刚刚因动怒而皱起的皱纹压下去。尽管那只是抹淡淡的痕迹。
她的声音时而低沉时而尖刺,盯着眼前的自己癫狂道:“……我等着一天等了好久了!何郢——你必须死。”
“必须死……跟我下地狱去吧。”
“你杀了那么多人,我也杀了很多人……都去死吧!”
至纯至美的蝴蝶,慢慢抽丝剥茧,其原来就是一只蛾。
蝴蝶再美丽,再漂亮,心是丑的——长大了也是一样的不好看。
……
游竹染此刻正坐在床边,思考该如何完成淑妃交给她的“魔鬼”任务。
一般来说,我们后宫的人是接触不了朝廷命官的。她是宫女,也和何郢搭不着边。
能跟她说这个,应该是秦婉婷知道自己和何郢有交集,而且还有交流更深的可能,所以才告诉她。
因为自己不是从未和何郢打交过,所以无理由拒绝。
“……”这算盘打的,让她猝不及防。
游竹染冥思苦想好几天,想要创造机会和何郢接触,但是都没有恰当的时机。
对天翻个白眼,表示极其不愿做这种事。
要是自己直接是个杀手,武力值高过何郢,亦或是权力强大的人,何郢这个小东西一秒就没了。
好巧不巧,不用她制造机会,何郢不请自来。
姜卫跑到淑妃正看雪的亭内,去请游竹染过去,说是为“排除嫌疑,妥善善后”。
就是怕她这个嫌疑犯还有其他作案呗。
游竹染无了个大语,何郢还是对自己不信。她看了眼淑妃,淑妃正抬头温柔看着自己,眼神示意,“去吧。”
“是。”
淑妃见有机会,就要努力争取。她退不了了。
游竹染被带过去,姜卫只停在门口,抬手示意她自己进去。
姜卫离开后,她本想敲门,却听到里面人的声音,带着慌张和害怕。
“大大人……求您放过我吧!”
“我真的不想背叛您的,是他们骗了我啊……!绕我一条命吧,上有老下有小——”
“你还知道自己有家人?”
何郢的话冰冷刺骨,男人跪在地上的双腿仿佛置身冰窖,筋骨被冻的发疼。他额头磕得发黑,血肉糜烂,而血早已凝固。
活生生的一个人,父母生下来的完好的躯体,却被自己糟蹋成这样,父母疼,自己也疼。
可是做在圈椅上的人却冷着脸,对自己视若无睹。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冷血的人。可是男人知道,自己这出戏,算是完了。
……都怪自己鬼迷心窍,误了自己。
也误了他人。
制裁者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只因为他背叛了他。何郢站起身,绕过他走了两步。
他背着跪在地上如蝼蚁般被人蹂躏的人,启口做出最后裁决:
“你已经没有价值了。”
次品,是时候清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