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雯清等三人一路上风餐露宿,日夜奔波,好不容易才走到了家乡四川井研县。古人说:近乡人更怯,不敢问来人。陈雯清本是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着纸醉金迷奢华日子的内阁首辅家的贵公子,如今国破家亡,变成了个四处流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流浪汉,夫人孙燕,好友周玉叶也是一样,从达官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变成了流浪女子,不得不说,国破家就会亡,国泰才能民安啊。陈雯清虽然还有一个异常豪华的老家,可是,数月来,家里老家人没有传来只言片语的消息,听闻张献忠最恨恶霸地主、贪官污吏,陈家多半凶多吉少,所以,说自己是流浪汉,也许并不夸张。
更夸张的是,一无所有的陈雯清,居然还有一个皇亲国戚家的千金小姐要嫁给他做小妾,这也许就叫有所失就会有所得吧。
老家快到了,神龙架那位好汉送的银子也用光了,陈雯清夫妻二人整日愁眉苦脸,走路都快没劲了,周玉叶却能苦中作乐,整日笑笑嘻嘻,仿佛她能看到陈雯清美好的前程一样。周玉叶笑道:“雯清哥哥,听说你们陈家的老宅是中原第一豪宅,豪华无比,今天我总算能够一饱眼福啦。”陈雯清道:“玉妹妹取笑了,哪里比得上你们嘉定伯的府邸啊。”
陈雯清提到国丈府邸,勾起了周玉叶的伤心往事,周玉叶梨花带雨般的哭了起来,陈雯清忙递给她一块手帕,道:“对不起,玉妹妹,我不该提你家的往事。其实,我们家也好不到哪儿去,老家也多半不在了。”周玉叶擦干了眼泪,问道:“雯清哥哥何出此言?”陈雯清道:“爹爹生前贪污受贿,欺压佃户,民愤极大,张献忠也许不会放过咱们家。”周玉叶笑道:“就算一无所有,我们也可以白手起家啊。”陈雯清笑道:“你真的是千古奇人,也是说书人口中的奇女子,戏文里的仙女或妖怪,豪门大户你不去,偏要跟在我这个流浪汉身后,还口口声声要给我做妾。”陈雯清这样一说,把夫人孙燕都逗笑了。周玉叶笑嘻嘻地道:“我选婿只重郎才女貌,不重荣华富贵,你也看到了,这年头豪门富户瞬间就家破人亡了,死里逃生的幸存者也成了一无所有的人,跟乞丐没什么两样。”陈雯清点点头,微笑道:“听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周玉叶笑道:“什么是这么回事,本来就是这样!”他们一路上正猜测着老家吉凶如何,老母亲和姐姐可否安泰?不知不觉已到了井研老家附近。陈雯清只见乡邻们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们,在乡亲们的眼里,虽然陈演是个贪官污吏,是一个苛剥欺压佃户的恶霸地主,可是陈雯清是一个异类,他心地善良,乐善好施,仗义疏财,所以,乡亲们看在陈雯清的面上,多少有些同情陈家的遭遇。
陈雯清远远望去,只见老家的方向正在冒着缕缕青烟,陈雯清似乎明白了一切,他发疯似的往前冲,不到两刻钟他就冲到了陈家的老宅面前,原来冒青烟的地方是没有燃尽的断壁残垣在缓慢燃烧,昔日鳞次栉比、巍峨高大的陈家豪宅,如今已成了灰烬,那些瓷器和铁器也被烧得黑漆漆的,他走了许久,没有看见一间完整的房子。他这时候才想起峨眉山神龙堂静妙师太说过的话,他说我们陈家的荣华富贵只是昙花一现。父亲当年贪污受贿,巧取豪夺,得了这十万贯的家财,这些财富都是百姓的血泪形成的。用卑鄙手段得来的不义之财果然是富不久长的。他突然间想起自己的母亲和姐姐来,他放声大哭起来,远处的青山也在回应。他一遍遍的找,都没有找到母亲和姐姐的踪迹,这时夫人流着泪,道:“也许母亲和姐姐已经逃到安全的地方去了,她们也许安然无恙呢,咱们还是去找她们吧。”周玉叶道:“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一定能找到伯母和姐姐的。”
陈雯清准备去邻居家打听母亲和姐姐的下落,只见不远处有一个白发如银的老婆婆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朝他们走来,那老太太面容憔悴,面色苍白,完全没有了昔日红光满面的模样,他认出了她,她就是他们陈家辈份最大的老人——老祖宗。陈雯清跪在老祖宗面前,放声大哭起来,他哭了许久,才抽泣着问道:“老祖宗,母亲和姐姐呢?是不是被烧死了?”老祖宗颤巍巍的抚摸着他的头,含泪道:“你母亲没被烧死?”“没死?”陈雯清心中又燃起了一线希望。
老祖宗缓缓接道:“张献忠听佃户们说你们陈家贪污受贿,巧取豪夺,苛剥欺压残害佃户,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这豪华无比的老宅,可是他说看在皇妃的面上,留下这豪宅。可是,佃户和他手下的将军和士兵们对陈家恨之入骨,执意要烧了陈宅,可怜这无比豪华的宅子,一夜之间就被烧成了灰烬。”老祖宗说完,脸上显现出绝望的表情,随后又低头不语。陈雯清问道:“我母亲和姐姐呢?”老祖宗叹了一口气道:“张献忠看你姐姐生得貌美,执意要抢了她去当妃子,你母亲气得悬梁自尽了…”听到这个噩耗,陈雯清嚎啕大哭起来,哭了许久,陈雯清才问道:“老祖宗,那我母亲的遗体呢?”老祖宗道:“族人们凑钱将你的母亲草草的安葬了。”陈雯清扶着老祖宗,道:“多谢族人们帮忙,安葬了我的母亲,老祖宗,我的母亲葬在何处?麻烦您老人家带我们去看看吧。”老祖宗在陈雯清的搀扶下,颤巍巍的朝陈母的坟头走去,走了约半个时辰,他们来到了一个青山绿水环抱,空气清新的所在,在一简易的坟堆前,立着一块简易的碑,上书:先妣陈母秦氏夫人之墓。左边没有写子孙的名字,右边大书“一品诰命夫人秦老孺人。”陈雯清掏出小刀在左边刻上了自己和夫人的名字,旁边还写了姐姐的名字。刀片能在石头上刻字,没有内力的人是办不到的。陈雯清和夫人跪在坟头,给母亲叩了三个响头,陈雯清又大哭起来。孙燕见过婆婆的次数很少,不过在她的印象里,婆婆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周玉叶被陈雯清的哭声感染,也跟着哭了起来。
陈雯清哭了许久,又给母亲叩了三个头,才站了起来。他问老祖宗祖道:“张献忠没有把您家怎么样吧?”老祖宗痛苦地道:“我们家是地主,也被抄家了。”老祖宗回头接道,“陈小子你若不嫌我家穷,你就携夫人小姐暂时去我家住住吧。”陈雯清哪里还会嫌她家穷?他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而且无家可归,他巴不得有这样的好事呢。陈雯清携夫人和周玉叶在老祖宗家住了几日,他们好不容易吃了几顿饱饭,陈雯清对老祖宗那是千恩万谢,他不想住得太久,让她为难,毕竟老祖宗现在也是穷人。陈雯清告别了老祖宗,继续往峨眉山赶,他猛然记起父亲当年做升官宴时,有一送稻谷的贫妇人,是陈家的远房亲戚,他无处吃饭,只好去她家打打秋风。他们到处打听,终于到了那贫妇人家,那贫妇人虽然家穷,可她却拿出家里最好的东西给他们吃,临走还给了他们几张大饼。陈雯清握着那贫妇人的手,道:“老奶奶,您是我们陈家两代人的大恩人啊,我陈雯清要是有出头之日,一定要报答您的大恩啊!”那贫妇人道:“粗茶淡饭,还要公子夫人不嫌弃呢,报答啥子嘛。”这真的应了那句话:雪中送炭的是穷人,富人只会锦上添花。昔日风光无限的陈公子,巴结之人多如牛毛,如今落迫了,还有一个富人来接济吗?
陈雯清和夫人以及周玉叶继续赶路,陈雯清抚摸着手中的大饼,笑道:“这三张大饼能吃到峨眉山去吗?”周玉叶笑道:“只怕吃完大饼还走不了一百里呢。”孙燕道:“好歹我们也贵为公子小姐,要饭是万万不能的。”周玉叶这时候不知愁为何物,竟然又提出要与陈雯清成亲。陈雯清苦笑道:“我现在一无所有,无家可归,手里只有这张大饼了,你跟着我干什么?”周玉叶笑道:“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会武艺,总能找到饭吃!”孙燕笑道:“武艺能当饭吃?只要你能找到能挣钱、有饭吃的差事,我就同意你和雯清成亲。“夫人说话算话?””周玉叶笑道。孙燕道:“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周玉叶胸有成竹地道:“好,我这就去找,请随我来。”陈雯清夫妇真的跟在周玉叶后面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