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一处古老的森林,森林不远处,有一条青石板小径,小径两边苍松翠柏,浓荫满地。小鸟施展它的婉转歌喉,在树枝头尽情歌唱,它们不知道,在森林不远处,有一少年,正在新坟头祭奠他的家父。家破人亡,国破家亡,他怎么高兴得起来?他倒三杯酒,点一柱香,摆三牲祭奠父亲的亡灵,叩拜之后,正准备携夫人离开时,突然间,老家人喜不自禁的跑来,笑道:“少爷,大喜事啊,大喜事啊!”
那少年道:“老陈,不是打发你银子,让你走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我们现养不起下人了。”老家人笑道:“小老儿不为别的,只是给少爷来报个喜。”“什么喜事啊,你快说吧。”少年根本不相信这年头有什么喜事。
老家人笑道:“天大的喜事啊,李自成被多尔衮和吴三桂打得大败而归,十万人马只剩三万多,狼狈逃回京城来了。”“真有此事吗?”那少年希望不是真的。
老家人看到少年不悦的表情,问道:“少爷,你怎么不高兴了呢,多尔衮和吴三桂不是帮你报了家仇吗?”
少年道:“除了家仇,还有国恨啊,你以为多尔衮赢了就是好事吗?从历次清兵入关烧杀抢掠的历史来看,多尔衮赢了,我们汉人的大难就要临头了。”
老家人一听此话,他也急了,他问道:“那怎么办?”
少年道:“怎样办,我们上峨眉山找妙慧师太问计,她早就预言我们汉人有此劫。”夫人道:“我们真的上峨眉吗?”少年道:“不上峨眉,我们还能怎么办?”少年顿了一顿,又接道,“到时候还可以顺便回井研老家看一看老娘和姐姐。”夫人道:“我们确实应该去给婆婆问安,还要去看看姐姐。”
原来这少年就是前内阁首辅陈演之子陈雯清,陈演被大顺军杀了以后,又被刘宗敏抄了家,并且点了一把火烧了陈家那金碧辉煌的宅邸,陈雯清与李自成有不共戴天之仇。陈雯清早就跟父亲说过,要他老人家不要贪污受贿,贪污受贿,害人害己,而且他还劝父亲对佃户要好一点,一旦他们反攻倒算,我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父亲不听,才会招致今日身死国灭的下场。
老家人道:“少爷,那我也随你们上峨眉抗清。”
陈雯清道:“老陈,我们过的将是刀头舐血的日子,你还是别去了,带着你的一家老小逃命去吧,逃到一个世外桃源,过与世无争的日子吧。”
老家人老泪纵横地拱手道:“那少爷你要保重啊,小老儿告辞了。”
陈雯清看到他依依不舍的样子,道:“去吧,我们有缘的话,应该还会见面的。”
老家人走后,陈雯清携夫人孙燕回到了京城的客店。他们刚进店房,店家笑眯眯的送来了一封请柬,店家笑道:“有一贵公子叫我将请柬交给你,他说明日午时他在王府井酒楼设宴款待您,请您务必赏光。”陈雯清接过请柬看了看,问道:“店家,您没问他名姓吗?”店家道:“问过了,他笑而不答,只说他是您的朋友。”夫人孙燕道:“这个人究竟是谁呢?”陈雯清道:“你也一起去吧,不管他是谁,我们去揭开他的庐山真面目。”
陈雯清照请柬上的地址来到了王府井酒楼,掌柜的大老远的就看见了他,他笑着拱手道:“陈公子,希客,希客啊,有一位贵公子请你喝酒,快快有请!”陈雯清和孙燕随掌柜的上了二楼,掌柜的在一环境清幽的雅间门口停下了,陈雯清用目观看,只见门上方写有“会友阁”三字,陈雯清道:“这王府井酒楼真是匠心独运啊。”掌柜的朝里面笑道:“客官,人已带到。”里面一个温柔的声音道:“多谢老板。”那人走出会友阁来,拱手笑道:“陈公子,在下久闻您的大名,今日一见,见面胜过闻名啊!”陈雯清只见眼前的少年生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他头戴秀才帽,身穿绸缎长衫,手拿折扇,完全是一副书生打扮。陈雯清道:“你是?”那贵公子笑道:“先别问我是谁,有朋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先请进吧!”那贵公子看见陈雯清身边的孙燕,笑道:“要是在下猜得不错的话,这位是您的夫人吧?”陈雯清道:“正是!”“那两位都请进吧。”
贵公子领二人来到雅间时,只见八仙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贵公子连酒都已帮他斟好。贵公子笑道:“小二,赶快拿几副杯筷来!”“好嘞!”小二答应着,立马就拿去了。陈雯清道:“阁下热情款待在下,在下感激不尽,请问公子高姓大名?”
那贵公子与他碰杯后,将酒一饮而尽,笑着拱手道:“在下是山岳贝子,乌雅氏。”
陈雯清的笑脸立刻僵住了,刚举起的酒杯也降了下来。山岳贝子看到他的表情,立刻解释道:“陈公子别慌,在下绝无恶意,只是想与你交个朋友。陈公子是前朝首辅之子,声名显赫,而且侠名远播,号召力一定很强,将来助我满洲一统天下,完全是用得上的人才。”说着准备跟他二次碰杯。陈雯清却没有了碰杯的兴致,只是疑惑不解的看着他,道:“如果我们是敌人,你还会请我喝酒吗?”
山岳贝子哈哈大笑道:“是敌人又如何,请你吃一顿山珍海味不算什么,何况,本贝子可以化敌为友呢。只要陈公子协助我满洲一统天下,你将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他又试图举杯与他碰杯,可是陈雯清还是没有那个兴致,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山岳贝子见荣华富贵也不能打动他的心,又接道:“大顺军不是杀了你父亲,烧了你在京城的宅邸吗?只要你协助我满洲一统天下,我们满洲可以帮你建一个更大的豪宅,并且可以帮你报了大仇。”陈雯清自斟自饮道:“国恨远大于家仇,你们满洲历次入关,都干了些什么,你不知道吗?”
一直沉默着的孙燕道:“满洲人五次入关烧杀抢掠,当真是鸡犬不留,山岳贝子应该有所耳闻吧?”
山岳贝子十分尴尬的笑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喝了这杯酒,化干戈为玉帛,来,干杯!”说着,他举起杯,想与陈雯清碰杯,陈雯清怎么会跟他碰杯呢?他强抑怒火,问道:“无数个无辜家庭被屠戮,牛羊被抢,劳力被劫走,碰一个杯就能一笔勾销吗?”
山岳贝子心目中的汉人贵公子就是整日斗鸡走狗,游山玩水,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对荣华富贵那是趋之若鹜,根本不存在有什么气节,什么正义感。眼前的陈雯清,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只得抱拳作揖道:“我代表满洲给你们道歉!”
陈雯清道:“数百万人被杀,无数财富和劳力被劫走,道个歉就能消除民众的怒火?”
山岳贝子这次真的没辙了,幸亏有人打破了这个僵局,只听门外有人大声赞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陈公子不愧是我华夏的大丈夫啊!”这声音陈雯清听着耳熟啊,陈雯清谢过了山岳贝子的酒菜,拉着妻子的手往外走,他猜得没错,外面赞他的人就是武林盟主魏彪,魏彪见到陈雯清,笑道:“陈公子,我在外面听了多时了,就凭你刚才的表现,就足以称得上当世的英雄啊!”陈雯清拱手道:“盟主过奖了。”
魏彪道:“我们喝酒去,天下必将大乱,我们要商量如何应对接下来将发生的一切。”陈雯清道:“对,我还要你给我讲讲你在山海关外的行侠经历呢。”“好,咱们走吧。”三人离开了王府井酒楼,另找客店喝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