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允,你骗我,你是个骗子。”
江允被他看得心底生出股凉意,不自觉咽了口唾沫,辩解道,“我哪里骗你了?”
贺寂舟看着她,“你说喜欢我,一辈子只跟我一个人好。”
他加重声音,“你说的。”
小时候,江允追在贺寂舟屁股后头,一声声“大哥哥”“大哥哥”叫的欢快,被贺嘉钰撞见,小少爷特别不开心,对江允威逼利诱,不让她跟贺寂舟一块玩儿,江允自然不搭理他。
“小舟哥哥,我不喜欢贺嘉钰,他脾气太坏了,总是欺负人,我才不跟他玩儿,我只跟你一个人好。”
“小舟哥哥,我最喜欢你啦,以后我给你当新娘子好不好?”
她把兜里的大白兔奶糖都掏出来塞进他手里,七八岁的小姑娘,掉了颗门牙,咧着嘴笑得天真又傻气。
后来贺嘉钰跑到贺清月那里撒泼闹脾气,贺寂舟挨了两巴掌,半边脸肿的像馒头。
好疼。
糖好甜。
小时候很多东西,江允已经记不清了,这些年,她被仇恨占据着内心,很少去想那些美好的回忆。
“你早就忘掉了是不是?”贺寂舟语气很轻,“只有我一个人记得。”
江允鼻子一酸,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
“我......”
“没关系。”他打断她,突然笑了,“没关系,只要你别再推开我就好了。”
他张开五指,强硬地挤进她的指缝里,与她十指紧扣,“阿允,别松手,别推开我......”
楼梯口响起脚步声,急急往这边来,江允一惊,反射性要抽手把贺寂舟推开,不意对上他充满希冀的眸子。
一瞬间心神恍惚。
她没有动。
“哥!”
来的不是别人,是杨九。
方才他扶贺寂舟在客厅沙发坐下休息,跑厨房找阿姨煮醒酒汤的功夫,贺寂舟就不见人影了。
想着他是上二楼来找江允了,果然是。
江允看见他,猛松一口气。
杨九把贺寂舟弄走了,江允关上门,重新躺回床上,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一夜失眠,第二天起来,脸色发白,眼底发青。
二夫人瞧见大呼小叫,殷勤地送她一堆抗衰老的护肤品,叫阿姨煮美容养颜汤,又约她周末一起去美容院做脸。
江允欣然应允。
周六上午,江允收拾好下楼。
客厅,孙谦坐在沙发上,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背影显得局促又拘谨。
听见楼梯的脚步声,他回头,看见江允,立即站起身,“副部长。”
转身拿起公文包,掏出里面的文件迎过去递给她。
江允接过翻来随意扫了眼,合上,微笑道,“辛苦了。”
“不辛苦,应当的。”孙谦有些不好不意思地挠了下后脑勺。
江允问,“你今天还有别的安排吗?”
“没有。”孙谦摇头,“副部长您有事尽管吩咐我。”
江允笑,“你要是有空的话就来给我当个司机吧。”
......
二夫人画着精致的妆,挽着江允的胳膊,欢欢喜喜地走出门。
孙谦已经把车从车库里开出来,停在主楼前,他站在车边,等俩人走过来,伸手拉开后车门。
生面孔,二夫人下意识多看了他一眼,“咱们家什么时候换司机了?”
江允介绍,“这是我助理,张谦。”
“张谦”两个字微微咬重,语速跟着放慢,她盯着二夫人的表情,笑得不动声色,“刚才给我送文件,正好抓来当壮丁做苦力了,”
二夫人没什么反应,嗔笑着点点她,对孙谦开玩笑,“张助理,回头可得问你们副部长要加班费。”
孙谦脸颊微红,看了江允一眼,欲言又止。
江允假装没留意自己叫错了他的名字,矮身跟在二夫人身后坐进车里。
车子出了大门,驶上大路,江允跟二夫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主要是二夫人在说,东拉西扯的,江允静静听着,时不时应一句。
气氛和谐。
路口红灯,孙谦轻点刹车,缓缓停住。
二夫人往前面看了眼,笑着夸道,“小张助理看着那么年轻,车开的倒是很稳当。”
江允笑说,“二夫人,我家助理姓孙,孙谦。”
二夫人狐疑,“是吗?你刚刚不是说张谦?”
孙谦回头解释道,“我以前叫张谦,我妈再嫁之后,改了我继父的姓。”
江允,“对,我记混了,孙助理你老家是哪儿来着?”
孙谦,“我是C省人。”
江允又道,“川南县是吧?那儿盛产枇杷。”
她转头看二夫人,“我记得您以前经常给爷爷熬枇杷雪梨膏。”
二夫人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异样,笑着点头,“是啊,这东西对嗓子好,我那儿还有几罐呢,你要不要?”
江允看她几秒,淡淡一笑,“不了,我不喜欢枇杷的味道。”
到了商场,二夫人拉着江允兴致勃勃逛了一上午,中午找家餐厅吃了个饭,吃完饭又逛了一会儿,才去美容院做脸。
这家美容院是二夫人投资的,以前老爷子虽然不让二房插手家里的公司,但也并没有阻止他们自己创业搞投资。
二夫人一开始野心勃勃,做彩妆,摊子铺的挺大,还真差一点儿就做起来了,要是老爷子能拉她一把,没准儿现在也是个成功的女企业家。
二夫人是个狠人,看她年轻时候做的那些事就知道了,只可惜老天爷不站她那一边。
“......这事都是贺清月在背后捣鬼,她是见不得我好的,这么些年,我想干点什么都不成,连投资个美容院都是偷偷摸摸的,那个女人真是心毒的很。”
二夫人逮着机会就跟江允说贺清月的坏话。
“这事我谁都没说过,只跟你一个人说,咱们俩同病相怜,你也是整日被她欺负惯了的,只有你能理解我......”
她殷切的望着江允,“阿允,你是能理解我的吧?”
江允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这确实是贺清月能干出来的事情。
不过江允对二夫人也丝毫同情不起来。
是她的野心断送了老爷子发妻的性命,而且是一尸三命,当时贺夫人肚子里正怀着双胞胎,二夫人跟老爷子是活脱脱的刽子手。
暂且不论老爷子如何,反正以江允所见, 她是从来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羞愧与悔恨,三条人命,在她敷衍的拜佛念经声里化成几缕青烟,轻飘飘便散了。
换做江允是贺清月,江允也是要发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