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嘉钰人一走,日子清静不少,江允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
这天傍晚,江允下了班去医院看周长安,正好碰上医生给他拆线,伤口恢复的很好,脸上那些青肿痕迹也消的差不多了,就是胳膊还得精细养着。
“怎么样,还好吗?”
“嗯,基本上都好差不多了,就是天天躺着躺的我骨头都有点儿僵了。”周长安苦笑。
江允跟着笑了下。
周长安望着江允,笑着道,“姐,我想出院,我该回家了,明天就是小年,我爸刚给我打电话叫我早点回去,我的火车票也已经买好了,就明天上午的。”
江允看了眼他还吊着支架的胳膊,想想他家里的情况,眉头微蹙,“等会儿,我先问问医生。”
医生说可以出院,就是注意胳膊好好养着,伤筋动骨一百天,千万别再磕着碰着。
江允回来跟他说,“明天再出院吧,你把火车票退了,我开车送你回去。”
春运的火车上人挤人,太不方便,从宁城到平川县开车差不多也就六七个小时。
周长安听她这么说,慌忙拒绝,“不用不用,姐,太麻烦了。”
江允笑了下,“不单单是送你,我爸老家也是在平川,我顺便回去祭祖,给老人扫扫墓。”
周长安嘴巴微张“啊”了声,“姐,原来我们还是老乡啊,真是太巧了。”
“是啊。”
江允根本没见过爷爷奶奶,江允爸爸才十来岁的时候,两位老人就去世了,车祸意外丧生,跟江允爸爸一样。
江允有时候就在想,他们家是不是受了什么诅咒,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无一不是年纪轻轻意外横死。
爸爸妈妈从小就是孤儿,到她,还是孤儿,老天爷真不是个东西!
江允在外面吃过晚饭才回老宅,去书房找老爷子,贺寂舟竟然也在。
俩人正在棋盘上厮杀,黑白棋子各据半壁江山,势均力敌,态势焦灼。
老爷子越下速度越慢,捏着白子,凝眸沉思,眉间挤深深的川字。
贺寂舟坐在对面,身姿笔挺,表情沉静,外表上看着也是慎之又慎,可那下子的动作却是迅速又果断。
最后,老爷子以一子险胜。
贺寂舟将手里黑子放回围棋罐,嗒一声轻响,“我输了。”
老爷子棋逢对手心情畅快,哈哈大笑,“你比我厉害,我在你这个年纪可没有你这手技艺,观棋见人品,寂舟,你很不错。”
老爷子这声夸奖真心实意。
贺寂舟态度谦逊,“还是爷爷技高一筹,我执黑子,本就占优势。”
老爷子又哈哈笑起来,江允许久不见老爷子这样开心了。
她轻轻挑了下眉,看向贺寂舟,这人真是会哄人开心,江允旁观者清,分明是他故意输给老爷子。
还输得不动声色,叫人不能察觉。
贺寂舟察觉她的目光,抬眼看过来,两人视线在半空里轻轻一碰,又各自若无其事转开。
“回来啦。”老爷子转头看江允。
“嗯。”江允倒了杯茶递给他,“爷爷您今天心情好啊。”
老爷子笑而不语,接过茶喝了口。
“爷爷,我来跟您说一声,明天我要出趟门。”
“出门?去哪儿?”
“平川。”
俩字一出来,老爷子跟贺寂舟都愣了愣。
江允微顿了下,低声道,“昨天夜里梦见我爸妈了,我爸跟我说,叫我有时间回去给爷爷奶奶扫扫墓,这么多年没人回去看他们,怪冷清的。”
她说完,屋里静了半晌,老爷子恍恍惚惚的,脸上轻快的笑意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怅惘。
江允等了会儿,说,“我准备明天上午开车去,后天就回来。”
老爷子回神,嘴唇动了几下,“......好,你去吧,替我买一束白玉兰,你,你奶奶最喜欢白玉兰。”
江允默了下,轻轻颔首,“好。”
又问,“您要去吗?”
“不,不去了。”老爷子脱口拒绝。
江允眼底滑过一抹讥讽,她知道他不会去的,他哪还有脸再去见故人呢。
江允出了书房直接上楼,脚刚跨上楼梯,就听见贺寂舟在身后喊她,“江允。”
江允住脚回头,表情客气,“有事?”
贺寂舟大步走到她跟前,道,“怎么想起来去平川?”
江允,“不是说了,去给我爷爷奶奶扫墓?”
贺寂舟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嘲讽地嗤笑一声,“这只是在其次吧,周平安老家就在平川县。”
江允淡笑,“你都知道还问什么。”
贺寂舟的脸色不好看,半晌没吭声。
江允点点头,转身要走,手腕忽的一下被抓住,背后响起他有些压抑的声音,“周长安到底是你什么人?”
这时,旁边电梯下到一层,“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江允甩开贺寂舟的手,抬腿往上跨了两个台阶。
电梯里出来的人是贺清月,看见俩人,她眉头立时就皱了起来。
江允不等她开口说话,抢先喊了声“月姨”,点点头走了。
“你们俩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工作上的事情,顺道问两句。”
“以后少搭理她,一个二个都被她哄得五迷三道的,小狐狸精,跟她妈一个样!”
江允脚步顿了下,抿了下嘴角,没有回头,一直到关上卧室门,也没听见贺寂舟的回声。
江允第二天早上八点出门,先去医院接周长安,然后回宁大宿舍收拾行李,上高速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
中午十二点多在服务区停下吃了点东西,油箱重新加满,休息半个小时重新上路。
抵达平川县的时候正好下午六点,天都已经黑透了。
小县城不大,江允顺着周长安指的路开过去,最后在散居片的一个老街拐口停下来。.
拐角口开着一家小卖部,灰扑扑很是破旧,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
“就这儿。”周长安指着小卖部的方向,“姐,这是我家。”
小卖部里灯光昏黄黯淡,外面墙柱上却嵌着一盏瓦数很亮的节能灯,灯下坐着一个人,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
那正是风口处,坐在轮椅上的人缩着脖子时不时搓手,抬眼往他们来路的方向张望。
周长安看见那人,高兴的说,“那是我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