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大殿。
群臣又一次跪成了一片，而且态度更坚决，大有一副宁折不弯的势头。
之所以会如此，就是因为杨荣和张辅等人合谋再取安南，而他们打死不同意罢了。
父皇至今都没有明确表示自己的态度，只见他眉头紧蹙，目光不时地瞥向斜后方，像是在寻求帮助一样。
而那里，正是皇祖母垂帘听政的地方，只不过被一道屏风给挡住了，外人根本就看不见后面的情况。
或许，皇祖母所拥有的强势威望给皇权造成了一定的影响，父皇甚至因此而在内心里反感这种现象。但，不可否认的是，皇祖母大多时候的话语还是向着父皇的，能给父皇以指导性的帮助的。
父皇在苦苦等待，然而，始终都没有听到那个让他内心为之安定的声音……
屏风后，皇祖母依然陷在灵魂沉睡状态中，根本就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又怎么可能开口帮助父皇。
群臣当然也注意到了父皇的神态，不过他们并没有过多抵触，反而一副很是期待的样子。
或许，在他们心中，皇祖母是那种“识大体”的女人，支持仁宗新政，反对兵祸战争……
除了涉及到皇长子……
群臣都很期待，脸上不由得露出笑意，希望皇太后开口“提点”一下皇帝。
若是如此，依照父皇孝顺的性格，即便不能马上赞成他们的观点，也会极大可能的影响到之后的决策。
然而，却有一个人与众不同……
他中等身高，须发皆白，脸上布满了皱纹，精瘦的像个猴子，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闪烁着迷人的精光。
他是杨荣，唯一提倡攻打安南的一位大臣，而且，也是现在这个局面策划者。
忍了这么久，此刻，他终于忍不住了！
杨荣道：“陛下，安南不能丢！昔日，诚意伯曾言：江南千条水，云贵万重山。五百年后看，云贵胜江南。而安南比之云南，人文物产，更胜一筹矣，怎可轻易弃之！况且，今英国公主动请罪，不惜戍守安南，以英国公之神勇，平安南如探囊取物，陛下又何须多虑！”
父皇不禁神色一凛，紧蹙的眉头略显平展，眼神中闪烁着异彩，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父皇看向殿陛之下的英国公，而英国公也迎着父皇的目光看了过来。
君臣对视，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从对方的眼神中来看，又好像什么都说了一样。
那一刻，时空都好像定格了一样，君臣二人的眼里包含了太多……
天机道长神态自若，自从对皇祖母出手以后就始终面带微笑，单从外表来看，也颇有几分得道高人的模样。
可众人不知道的是，这天机道长其实也是这场策划的主谋之一，而且承担了节奏大师的角色。
三位朝鲜使臣也逐渐从一脸懵逼的状态，转变为吃瓜群众的心态。
安南——那是什么？反正与他们朝鲜无关！
宫女、太监们却不敢“吃瓜”了，毕竟是自己家事。他们一个个都将头低得很低，恨不得找个坑把自己埋了一样。
当然，像王振、曹吉祥等人，虽然也将头埋的很低，但他们的精神波动明显要比其他人活跃的多，显然是对这些很感兴趣。
然而，有一个人的精神波动很不正常，甚至在父皇一开始提到安南的时候，他就很是紧张，默默的移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如今，更是整个人都“隐身”了！
他是范太监，司礼监大太监，父皇最信任的人之一。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在乾清宫殿外向父皇汇报工作的时候，曾提到自己是安南人，当年被英国公俘虏至大明才做了太监。
而今，事关安南取舍，而他这样一个旧安南人，又位高权重，却出现大明朝堂……不紧张就怪了！
所幸的是，众人似乎都没有发现他，也没有故意提这一茬，以至于他很“安全”。
与此同时，同样紧张起来的人还有群臣，以杨士奇为首的群臣。
他们本来就不占优势……
国土沦丧，他们不思进取，反而一再规劝君主舍之弃之。
即使他们说的再有理，再符合此时的国情，但从情感上来说，舍弃国土都是要挨骂的！
更何况，当时的大明初建，军队实力更是横扫当世无敌，再加上永乐朝打下的赫赫威名……无论怎么看，都不应该放弃安南！
许多大臣都死死地盯着杨荣不放，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大胡子杨溥是个急性子，不太喜欢藏着掖着，点指杨荣，喝道：“子荣，你当真要为了一世浮名而罔顾国力民情乎！战争才停下几年，又要再启兵端，百姓遭不住了啊！”
说到最后，这个彪形老汉已是潸然泪下，真情流露，不似作伪。
群臣见此，也是纷纷响应……
似乎，效果还不错！
不仅父皇看了难受，就是杨荣、张辅二人也露出了迟疑之色，虽然很快收敛。
但不难看出，许多人已经从内心偏向了群臣一方。
难道，又要和之前一样吗？
上一次，安南事坏之际，群臣与父皇之间就有过一次争论，虽然简短，但结果与这次好像大差不差。
不同的是，这次英国公本人亲自到场了……
只见张辅神色一定，脸上充满了坚毅之色，仿佛决定了什么一样。
张辅道：“陛下，老臣曾四平安南，深知安南民风之剽悍，教化之艰难，非大毅力不能矫正！然，安南土地之肥沃，物产之丰盛，远超我大明任何一处土地！况且，安南雄亘西洋，交通诸多海国，得之，可羁糜诸国，屏藩大明；失之，则断却联系，南海诸岛亦有遗失之虞！事故，臣请陛下准臣讨贼平叛，臣必将不负圣恩！”
“这……”
父皇再次犹豫了起来，眼睛变得深邃，似乎是在衡量双方所说的利与弊。
张辅却是等不及了，更进一步道：“陛下，只要陛下给我一道旨意！臣可以不要粮草、后勤！”
“此话当真！”父皇不由得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