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主子,自打奴婢进入乾清宫以后,那藩邦道人就好像突然发疯了似的,乱喊乱叫。也幸赖如此,奴婢才能联合英国公使一个暗度陈仓之计,将小主子带走。不过……”
范太监此时却犹豫了起来,脸色阴晴不定,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父皇露出不愉之色,啐道:“你这婢子,平时倒是个杀伐果断的主儿,今儿是怎么了,回个话都吞吞吐吐!”
“难不成是你犯了错?”父皇眉头一皱,略带试探地问道。
“主子宽恕!”范太监骇然色变,连忙俯身欲跪。
父皇顿时了然,摆手制止,道“罢了,能有多大的错?单是你救出皇长子这一件事,就能保你无罪!”旋即,又道:“起来!哭什么!朕又不罚你!”
范太监却是不肯,哭得更是稀里哗啦,痛彻心扉,就连群臣和一众宫女、太监都看了过来,只是苦于听不见声音而已。
“主子,奴婢犯了天大的错!”范太监哽咽道。
“哼,能有多大的错!为君者,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朕说不罚你就不罚你,你怕什么!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父皇略显生气地说道。
范太监擦了一把泪水,缓缓道:“说起来,奴婢也是半个藩邦人……当年交阯战败,奴婢被英国公俘虏至顺天,入宫做了寺人。
本来是没有出头之日的,所幸太宗皇帝看得起咱,教咱读书,涉猎经史,后又侍奉仁宗主子于东宫,参阅奏折,得预机要。
直至主子登基,又拔擢奴婢为司礼太监,掌管东厂,宠渥之甚,可谓极也!
主子之恩,于奴婢如甘霖之于旱地,如骄阳之于寒夜,奴婢纵使肝脑涂地也报答不了万一!
然,奴婢终于有负主子,险些害了我大明江山啊!”
父皇也听出了问题,皱眉思索了一瞬,沉声道:“可是另有隐情?难道那藩邦道人并未受擒?是英国公……还是……”
范太监回道:“且听奴婢详细说来!先前,奴婢担心小主子安危,于是定下了这暗度陈仓之计,又调刘勉等人入宫,以防乾清宫倒塌……
后来,奴婢潜入乾清宫,暗中传讯张懋小公爷,让其与英国公趁天机道长发疯之际构筑隔离气墙,蒙蔽天机道长的感知,好让奴婢将小主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乾清宫。
本来一切顺利的,谁成想,那天机道长端的是厉害,竟在奴婢即将出逃之际赫然出手,将奴婢拦了下来!”
“嗯?这天机道长当真如此了得!英国公亲自出手都瞒不过他!”父皇惊道。
范太监回道:“不止如此啊,主子!奴婢潜入时,看那天机道长形状若疯,且面无血色,显然是真气消耗过甚所致。
纵是如此,他也能凝聚战灵,一面拦截奴婢,一面与英国公交手,而且不落下风!”
父皇脸色一变,流露出些许骇然之色,喃喃道:“竟如此厉害!”
“那……你是如何逃出来的?是你危言耸听,欲邀大功?还是天机道长故意放水啊?又或是英国公背着朕许给了对方什么好处?”父皇的脸色渐渐阴沉,隐隐有杀气溢出。
这也怪不得父皇多疑,毕竟,按照范太监所说,天机道长如此厉害,范太监是万不可能带着我逃离的。
而且,如果这是一场阴谋,那……天机道长与英国公强强联手,很可能就是一场政变!
范太监连连叩首,道:“主子明鉴,就是给奴婢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主子啊!”
“那是什么!”父皇低喝道。
范太监回道:“都怪奴婢自作主张,这事情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误会啊!”
“误会?什么意思?”父皇问道。
“那天机道长以一敌二,重伤之下还要分心对付英国公父子,可纵然如此,他也没有丝毫要伤害小主子的意思,只是阻止我等外出而已!而且,他在与英国公斗法的时候,似乎还有意控制了能量波动,否则,乾清宫大殿早就坍塌了!”范太监颇为无奈地说道。
“嘶!”
父皇倒吸一口凉气,逐渐回过味儿来,道:“照你所说,那天机道长根本就无意伤害皇长子!那……他既然救了皇长子,又为何发疯?又为何,非要阻止皇长子外出?”
范太监脸色一变,回道:“这……奴婢属实不知!奴婢所见就是如此,至于之前的形状,恐怕只有英国公说的清了!”
父皇沉思了一会儿,道:“那他们是如何罢手的?”
范太监回道:“天机道长牵头,英国公搭线,其间并无甚波澜。依奴婢看来,英国公定然也是发现了端倪,才会同意的!而且,英国公还请天机指点张懋小公爷,天机道长也是欣然同意的!”
父皇神色一怔,道:“哦?是英国公教你这么说的吧!他倒是厉害,不仅自己立了大功,还给儿子请了个好师傅。最关键的是,这一切都让你看在眼里!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他让你告诉朕,他英国公既能干又忠心,替朕、替我大明招揽了一位了不得的人才啊!朕做不到的事情,他倒是做到了!”
范太监登时汗出如浆,脑袋深深地抵在雪地里,将一大片积雪都给融化了!
父皇瞥了一眼范太监,冷声道:“你怕什么!他要你来传话,不就是看朕信得过你嘛!”
范太监颤声道:“奴婢愚钝,糟了算计还犹自得意,幸赖主子圣明,得见事情原委。”
父皇哂笑道:“圣明?那也得你说真话啊!不是吗?”
范太监连忙表态,道:“主子明鉴,奴婢赤胆忠心,可昭日月!对主子汇报每一句、每一字都至真至诚,不敢有丝毫隐瞒!”
父皇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赞许之色,似乎对其奴才性格很是受用。
须臾,父皇又道:“那天机道长……你怎么看?”
范太监眼珠子一转,回道:“依奴婢看,天机道长此人是顶厉害的,战力、医术都是个中顶尖!就是性格嘛,过于放荡,难以约束,不堪大用啊!”
父皇顿时脸色一沉,道:“他英国公能做到,朕就做不到吗!”
范太监急忙解释道:“英国公能做到,不过是巧借了小主子的势罢了!而主子您是小主子的生父,要收服他,还不是手到擒来!”
父皇登时一喜,捋着胡须道:“你这婢子倒是会说话,不过,说的也有道理,纵然天机道长不服朕,服朕的儿子也是一样的!”
范太监终于舒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这一次算是过关了!
……
此时,大雪终于停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却在大地上留下了属于它的痕迹。
范太监撤开了气墙,本人也一改旧颜,重新恢复为那个不苟言笑的大太监形象。
父皇扫了一眼群臣,道:“此番护驾之功,英国公居首,其次范太监耳,刘勉等人亦有功劳不等!另外,朕要大开庆功宴,一为诸功成庆功,二为天机道长归附我大明贺!”
话音刚落,四周就传来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陛下万岁!”“大明万岁!”“主子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