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老爷子自嘲着笑起来,眉眼间,一颦一笑就像是林禄先坐在林糖七面前一样,一时间让她迷了眼,彷佛爷爷还没去世,现在还好好地坐在这儿,就像自己年幼时候,每个有林禄先陪伴的时辰一样,放松地聊天饮茶,如果林禄先还活着,应该也是此时此刻,悠闲自在的光景吧。
“爷爷!”林糖七看着詹老爷子的眼睛,忍不住轻轻喊了一声。
詹老爷子收起笑容吃惊地看着林糖七,林糖七眼里含泪,嘴角弯弯,一瞬间理智又把她拉到了现实,对面坐着的是詹老爷子,林糖七咬了咬下唇,缓缓说道:“我看到您第一眼,真的把您认作我爷爷了!您真的跟他长得太像了!真的,太像了!您说您跟我爷爷缘分浅,但是他自从跟您分开后,回到家,一直也是跟奶奶分房睡的,原本他跟奶奶约定好等爸爸十八岁成年后,就跟奶奶离婚的,但是奶奶一念成魔,因爱生恨,困住她自己,也困住了爷爷一辈子。所以,他心里的人从一开始就只有您一个!”林糖七宽慰着詹老爷子,詹老爷子听闻,伸手轻轻地揉了揉林糖七的脑袋,像是安慰着自己的孩子的一样。
一时间,林糖七感觉詹老爷子又变成了自己的爷爷,“爷爷!我有好好长大,你看我现在每天都过得很快乐,有一群很好的小伙伴,我的爸爸也成长了,走了出来那个同样困住他的家,他现在跟妈妈在一起,很幸福,我也很幸福!爷爷!不用担心我们!去守护你一直想守护的人吧!您守护着我们太久了!”林糖七看着詹老爷子,忍不住把自己想跟林禄先说的话,一股脑儿地全都说了出来,詹老爷子伸手抱住她,摸摸她的头,眼中含泪,代替林禄先轻轻说道:“好,爷爷,知道了!”
林糖七和苏廷倾走后,詹老爷子让詹铭去忙他自己的事情,他自己呆在房间里,按照信封上写的日期,一封一封拆开读信,打开第一封的时候,詹老爷子刚看了几行,眼泪就滑了下来。
吾念詹弟:
得书之喜,旷若复面!
收到你的信,已经是我们分别三年六个月零五天的时候,我很开心,你给我写信在我意料之外,又在我期待之中,我不是不想给你写信,只是每每提笔想给你写,脑海里有的仅是漫漫思念,甚是抑制不住对你的情感,只是我暂时不能也不愿给你虚无的期待和承诺,我只希望,在没有我陪伴的日子里,你可以好好度过你本该拥有的精彩绚烂的人生。
至于我,我从未将你我二人的感情,看做友情或是其他,我坚信你是我深念,深爱之人!我们之间的情谊不论对错,只是我身上还担负着一份责任,我不可也不愿轻易抛弃,如若我轻易背信弃义,则是个不仁不义之人,这样的我,怎可配得上你的欢喜。
这封信我大抵是不会寄出去给你的,只是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我拿着我写给你的信站到你面前,你会作何感想,是否会恨我,怨我,怒我,无论如何都好,从现在开始,每一时每一刻,都是与你相见的倒计时。
此书为念,尺素深藏!
想念你的林兄
“呵呵哈哈哈,大傻子林禄先!你就是个傻子!”詹老先生擦擦自己的眼泪,一边大笑,一边亲昵地怒骂道,但是一直郁结在心里的问题,此时此刻似乎有了答案。
詹老爷子看完所有的书信后,僵硬着走出卧室,门口管家和詹铭已经等候多时了,詹老爷子活动活动筋骨,看着俩人沉默不语。
“爸,你中午和晚上一点东西都没吃,我让人准备了一些饭菜,你先去吃一些吧。”詹铭上前伸手扶住老爷子,言语中无不带着担忧和关心。
“好!”詹老爷子声音有些沙哑,管家递上来一个保温杯,詹老爷子打开喝了口水,润了嗓子。
詹铭扶着詹老先生去了自己的房间,在餐桌旁坐好,摇铃后陆续进来一些酒店地服务人员,把饭菜摆好后就撤了出去,詹老爷子吃了一些后,就放下了筷子,等人把东西撤走,只剩下詹铭和管家在一旁的时候,詹老爷子盯着詹铭,波澜不惊地问道:“你是不是已经调查过林家人了。”看似疑问实则是肯定的口气。
詹铭看着詹老爷子也不隐瞒,坦坦荡荡地说道:“是的,父亲,您跟林老爷子真的长得太过于像了,以防万一,所以我还是找私家侦探去调查了一下,还望您见谅!”
“嗯,我明白,确实,我和他长得太像了,小糖七也是,眉眼间……,我刚认识林禄先的时候,也曾想带他去做一次亲属鉴定的,但是他信誓旦旦地告诉我说他祖祖辈辈都是锦桥镇的人,也没有认识什么香江那边的人,所以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而且他骨子里的正直和坦率,也确实不像是詹家的人,你的脾气和秉性有些地方倒是蛮像他的。”詹老爷子接过管家递过来的茶,一饮而尽,又问了一句:“都查到什么了?”
“我们跟林家人确实没有血缘关系,至于林老爷子为何会跟父亲您长得这么像,唔,不好说,我请教了几个遗传学专家,他们给到的反馈是相隔千里,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也有一定的概率会长得像,林家,嗯,确实祖辈一直生活在锦桥镇,一直到林老先生工作变动后,一家人才搬到了市里。”詹铭看詹老爷子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就继续说起来。
“了解的情况是林老先生跟他夫人关系一直不和睦,林夫人经常会发脾气,骂人,林老爷子很喜欢孩子,搬去市里之前还过继了一个兄弟家的女孩子到自己膝下,后来林老爷子的儿子林韦冬跟王仙娥女士结婚后,家里也是一直家宅不宁,过了几年才生下了林糖七,林糖七7岁的时候,林老先生确诊了肺癌,治疗了一年后就离世了。林糖七初二的时候,她要求林韦冬,卖了锦桥镇的老宅,在滨市的沙镇重新买了一套房子,跟王仙娥搬了进去,搬进去之后,林糖七的学习成绩就渐渐开始突飞猛进,初三的下学期,经常是班级前几名,最后一段时间几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中考考了滨市第一,但是另辟蹊径去了滨市第一中学,没有去滨市最好的特级高中,林糖七还组建了一个学习小队,里面大部分学生一开始都是吊车尾,现在成绩都很不错,她还跟苏穆、高凡昌、周游江的儿子交好,他们几个也都是学习小队的,大概就是这些。”詹铭把自己调查到的一五一十地跟詹老爷子讲了,詹老爷子点点头:“糖七是个聪明有思想的孩子,很难得啊,咱家那几个要是能跟她一样就好了!我也就不用殚精竭虑得了。”
詹老爷子抬头看着詹铭,又缓缓地说道:“属于你们的,放心,我不会动,但是有些东西,你应该清楚,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们,这些东西,要是未来没有我认为合适的人继承,我是会捐出去的。现在有了合适的继承人,我也不会让你们轻易觊觎!”
詹铭听闻猛地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父亲,您是说,您要把那些交给林糖七?”
詹老爷子看着詹铭一言不发,詹铭意识自己对自己不该觊觎的东西反应太激动了,他生怕詹老先生误会,赶忙解释道:“我不是觊觎您的这些,只是林糖七现在还是个未成年的学生,你把这些东西交给她,不安全啊,对林糖七来说相当于是稚子抱金于闹市,我不会觊觎这些,但是詹家其他人不一定不觊觎。”
詹老爷子点点头,看着詹铭,说道:“我知道,我会想一个周全的办法的。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管家,送我回去吧!”
“好的,老爷!”管家恭敬地扶起詹老爷子,跟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詹铭的房间。
回到自己房间里,詹老爷子坐在沙发上,沉默了许久,管家给詹老爷子端来一杯果汁。
詹老爷子拿起果汁,喝了一口,缓缓问道:“老安!你说,这孩子值得相信吗?”
安管家是从小跟着詹老爷子一起长大的,詹老爷子把詹家家主的位置交给詹铭后,自己就隐退了,安管家也按要求跟着新的家主,但是他还是詹老爷子的人,而且詹老爷子看上去就吃喝玩乐,什么都不管的模样,其实詹家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还看在眼里。
“老爷,詹铭少爷是您从詹家几个没有父母的孩子里亲自挑选出来收养,亲自培养的,也是您看着长大的,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您的观察之中,詹铭少爷虽然看上去是雷厉风行的,但是他在您对他的态度上面是很敏感的,他一直都在努力得到您的肯定和关怀,虽说他跟您有时候像亲生父子似的争吵,但是,我能看得出来,其实他还是小心翼翼的。”安管家非常中肯地说道,“要是说詹铭少爷有没有小心思,那他肯定是有的,但是在您这里,他是不会觊觎你不允许他觊觎地东西。”
“嗯!是的,所以我才会跟他说实话啊!你说私心,谁没有私心?我啊,也担心百年之后,詹家那群豺狼虎豹会群起而攻之,詹铭招架不住啊!父母之爱子啊!”詹老爷子叹了口气,“也罢,你去喊他过来,我还是跟他说清楚吧,省得这孩子多想。”
“好的,老爷!”安管家去隔壁喊来詹铭,詹铭进门的时候蔫头耷脑的,一副失落的样子,詹老爷子笑了笑,让他坐近些,伸手轻轻戳了戳詹铭的眉心,詹铭抬起头看着詹老爷子,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你啊!总是容易多想,刚刚也怪我,没有跟你说清楚。”詹老爷子看到詹铭在自己面前难得露出这个样子,笑了,他看着詹铭的眼睛,认真地告诉他:“我选择你做詹家的家主,那你就是詹家的家主,这一点我对你是绝对放心的,你的能力和魄力我都看在看在眼里,但是你不要忘了,你周围是些什么人?你说的很对,你不会觊觎,詹家其他人会觊觎,就像你现在的家主位置,时刻也是被别人盯着的,咱们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说不定他们在香江那边很快就会知道了!咱们詹家那几个,说出息也出息,说没出息也没出息,能力嘛倒是都有,但是总是对着自家人使绊子,你刚接手的时候吃过他们的亏,你都忘记了吗?”
“爸,我没忘!”詹铭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垮了脸。
“没忘就好!小糖七现在跟苏家关系匪浅,我上次听苏穆的意思,他跟相妍都很喜欢她,是把她当成准儿媳妇儿对待的,要不是现在林糖七还未到结婚的年纪,等火候到了,就是苏廷倾不出手,他爸妈也是要把林糖七抢回家里好好护着的,而且糖七是个机灵的,小脑袋瓜好用得很,说不准有时候你还得听听她得想法和意见呢!所以,你要跟糖七搞好关系!她对于你的未来会有颇多助益,但是同时你也要明白,你要好好庇护她!互相扶持啊!”詹老爷子看着詹铭一脸吃惊地看着自己地模样,笑了,“傻小子!行了,别傻看着我了,回去好好想想吧!”
詹铭忍不住傻笑起来,原来他的父亲,一直都在替他考虑着,詹铭喜笑颜开,乐呵呵地说:“爸,我回去了!您早点休息!”
晚上,詹老爷子洗漱完,让安管家也去休息了,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伸手往枕头下摸了摸,拿出来那张合影,白天的时候,他把另一张合影交给了林糖七,自己只留了一张,他伸手轻触照片上的爱人,喃喃自语道:“你啊,再等等我啊!你让我等了这么久,这次换你等我,才公平!对不对!”
晚风顺着窗帘的缝隙,吹进屋里,绕过床头花瓶里插着的满天星,送给床上已经入眠的老人,一个返老还童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