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各自僵持,转眼间就到了六月。
汉阳郡冀县。
沉寂许久的盖勋,也养好了伤势,正与四刺史杨雍议事。
“盖勋太守,今年,年景不好,我们凉州大旱了,雪上加霜啊。”杨雍脸色沉重。
步入夏季之后,凉州就干燥异常,甚至数月没有降雨,如今土地干裂,百姓颗粒无收。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活活等着灾民饿死啊。”盖勋痛心疾首的说道。
“我们能怎么办?现在汉阳郡就是孤城,朝廷就算想要救济,也运送不进来粮草啊。”杨雍搓着自己的双手,他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刺史大人,放粮吧,我们有粮仓,与其看和百姓饿死,不如我们开仓放粮。”盖勋提出自己的意见。
“没有朝廷的诏令,我擅自开仓放粮,乃是大忌,最重要的,这些都是军粮,我如果都放了,我这个刺史用不用做了?”杨雍没有同意。
汉阳能够坚守到现在,与他本身有粮仓不无关系。
“罢了罢了,我的意见已经提出,放粮与否,就看刺史大人自己的决定了。”盖勋摆摆手,脚步沉重的向外走出。
他已经四十五岁了,在这个年代,已经不小了,多亏常年习武身子壮健的,否则上次受伤,都活不下来。
想着已经战死的好友,以及曾经的手下,盖勋身心俱疲。
走出议事厅,街道上多了许多流民,大汉这几你按天灾人祸频发,百姓是最脆弱的,天灾之下,他们只能流离失所。
“饿,我饿。”路边的小孩,感受到腹部的饥饿,在母亲的怀中哭喊着。
“好孩子,不哭不哭,你爹爹已经去为咱们找吃的了,只要找到了,就不饿了,乖。”蓬头垢面的妇人没有他法,只能摇晃着怀中的孩子。
“可是,我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吃到了,今天就能吃到吗?”小孩有些不敢相信,他期盼了好久,可是每一天都是失望。
他们一家人这几天也只能喝水度日,城中除了几家大族,其他的居民也没有了多少粮食,灾荒之下,各人自扫门前雪,没有那么多好心人,会把自己救命的粮食给别人。
“会的,会的。”想起丈夫每天回来愧疚的表情,夫人也泪如雨下。
“娘,你说吃饱是什么感觉啊?我还没有吃饱过呢?”小孩子憧憬着,在他眼中,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吃饱饭。
“睡会吧,娘也不知道吃饱是什么感觉,睡着了,就能知道这种感觉了。”妇人哪能知道吃饱是什么感觉呢?
她出生的时候,大汉刚步入末年,从她记事起,家中就一直愁如何弄到粮食,凉州地处边疆,苦寒是凉州的标签。
盖勋不忍细听,他出身凉州豪族,自然是知道吃饱是什么感觉的,他也想改变,但是无能为力,如今盖勋身为汉阳郡太守。
任下的百姓活成这个样子,他有愧,他没有脸在这里呆着。
低头急行的盖勋,不小心撞倒一人,被撞之人瘦骨嶙峋,头上的乱发已经斑白,早就饿的眼花的他,被盖勋撞到之后,竟然爬不起来。
“老哥,我扶您起来,是我不对。”盖勋将来人扶起。
“无妨无妨,唉,我本想去为家中妻儿寻睨吃食,可惜三天了,这城中也没有吃食,倒是惊扰贵人了。”行人道谢之后,向自己的妻儿老小走去。
汉子正是刚才母子的家人,多年的劳作,让他看起来比盖勋更老成。
“随我回家,开仓放粮,刺史不放,我盖勋放我自己家的。”盖勋不知道这汉子经历了多少,才变成了如今这番模样,他只知道,他不做些什么,自己的良心也过不去。
“老爷,我们放粮的话,是不是有些忌讳。”跟在他身旁的家将,讷讷地说道。
“去他奶奶的忌讳,这个粮我放定了。”盖勋没有管那么多,径直向家中走去。
当日,盖勋家中开仓放粮,一时间活人无数,日后统计,盖勋放出了家中大部分的粮食,一举活人千余。
“盖太守,你这让我,如何是好啊。”杨雍知道盖勋的做法之后,将其再次召集过来。
“大人如果害怕担责任,我愿意一力承担。”盖勋这次态度强硬了许多,他亲自救助灾民的时候,知道这些灾民过的有多不容易。
“罢了罢了,我是凉州刺史,凉州的百姓也是我治下的百姓,今日就开仓放粮。”杨雍下定了决心。
他虽然没有大能力,对于作乱的韩遂等人也没有办法平定,但有一颗为官之初的本心。
“盖勋,多谢刺史大人。”盖勋躬身行礼。
“无妨,我也害怕,灾民到了我们这里,得不到救助,反而前去金城,那到时候,我们是逼反了他们啊。”杨雍最大的心愿,就是平定凉州叛乱。
“唉,没有办法,听说皇甫将军率军到来了,可惜可惜。”盖勋张了张嘴,最后只是说出了可惜。
“皇甫将军如今是大汉柱石,有他出马,想必叛乱会被平定吧。”杨雍对于皇甫嵩还是有信心的。
他出任凉州刺史之前,皇甫嵩的声望在大汉达到了顶峰,本身接任凉州刺史的应该是皇甫嵩,可是因为种种原因,皇甫嵩没有做凉州刺史。
“韩遂此人,不可小觑,我对上韩遂的话,也拿他没有办法,希望皇甫将军能够力挽狂澜吧。”盖勋想着朝堂的纷争。
"盖太守,说的莫非是朝堂?"杨雍反应过来,他能来,何尝不是朝廷角力的结果呢?
“然也,不过这些与我们没有关系,我现在想的,就是能够让逃入城中的百姓吃上饭。”盖勋已经无力想许多。
“然也,我这就下去布置。”
盖勋帮杨雍布置一番之后,也回到家中。
“小人多谢大人救助。”昨日的一家三口,如今已经被收留。
“无妨,要不是你,我也不会下定决心,也找不到我的本心。”盖勋笑着回答。
“怎么样,现在还饿吗?”盖勋蹲下,对着汉子的小儿子说道。
“饿。”小孩子没有太多想法,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先养几天,这几天先喝粥,等习惯了之后,再让你吃饱饱的。”盖勋笑着说道。
“我等能遇到大人,真是三生有幸。”汉子激动的眼圈通红。
“你们是扶风人?”盖勋听汉子的口音不是汉阳郡之人。
“是的大人,我等本身为扶风人,大旱之下,颗粒无收,我们整村都是化为流民,本来我等是想去长安,但道路上都在打仗,只能来这里。”
汉子无奈的说道,本身汉军就组织过迁移,但他们没有舍得土地,说其实,皇甫嵩的坚壁清野工作并没有做好,迁走的百姓只是一部分。
更多的百姓因为故土难离,留在了家乡,如今颗粒无收之下,只能四处奔走。
“都在打仗?”盖勋不解的问。
“那是两个月前吧,到处都是骑兵,我们都不敢出门,后来都走了,我们还是照常照顾田地,只是我们哪里旱灾太过于严重,庄稼早早的就干死了,我们就想着走。”
汉子搜寻着自己的记忆。
“我知道了,来了这里不用担心,先撑过这段时间,正好我家中缺少仆人,你修养一段时间可以跟着我府中管家做活。”
盖勋没有细问,他也知道一个普通的庄稼汉提供不了多少信息。
至于这一家人的生活,盖勋肯定不会一直白养,要不然他们住的也不舒心。
至于奴籍,他是没有签署的,到时候看看汉子什么想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