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舍得出来见人了啊!”
看着很多年没见人影的王函之,王融之一开口就没好话。
“父亲~”
王函之看着脸色不佳的王融之:“您不知道我最近一直在织坊那边帮忙吗?”
王融之微微噎了一下,他当然知道王函之最近……不,是王沄上了族谱之后没两天,就放心的跟着求他去织坊帮忙的族人去了。
王家织坊用的是三十年前、王函之研究制造的那一个型号的织机,曾经是当时最好最先进的织机。
只是曾经!
三十年前,王家的织机是独一无二的,被王家视为家族机密,进出织坊的都是王家最核心的那些人。
但,就算这样,王家织机的在二十年前还是被人破解,照葫芦画瓢,做了仿制品,市面上开始出现了类似的织机,出现了织机织出来布匹。
十五年前,类似的织机已经普及。
但这对拥有上千台织机的王家来说,只是有影响而已,王家依旧能在数量上取胜。
但是,不到五年,便有能工巧匠在王家织机的基础上设计制造出了更省时更省力织出来的布也更好的织机……
而这织机还被令狐家、扈家五六个劲头极强的世家掌握,他们联手,办了五六个规模不小的织坊,给了王家狠狠一击。
十年来,织坊仍旧是王家最赚钱的产业,但王家织坊却早已不是大晋最赚钱的织坊了。
知道宁州兴隆号是二爷王函之的产业,王家织坊的管事就再也坐不住了,连忙上门求助——兴隆号虽不曾大批量的出售布匹,但做这一行的却都知道,兴隆号肯定有非常好的织机。
如今市面上薄如蝉翼的软烟罗是兴隆号独有,色如朝霞的彩云缎也是兴隆号独有……虽然,稀罕稀有的料子出现也就半年多,但研制出来肯定不会是最近半年的事。
所有人都相信,兴隆号肯定有非常好的织机和技术。
王函之拒绝了一次,第二次才点头答应,就在王沄与王蕴之奉命去查王汇之的那一天。
他想加重自己在家族的分量,他的分量也重,王融之想要动王沄,顾虑就越大,他想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孙女。
而这段时间,他对原有的织机做了一些改造,变动不大,却能提高三成的效率。
和云栖山谷织坊的罗织机相比,落后很多,但和令狐家、扈家如今使用的扈氏立织机却不相上下……至少是效率不相上下。
改造起来很简单,但越是简单,需要投入的精力就越多,若非王函之亲自研制了好几款织机,经历过成千上万次失败,根本不可能在短短的十多天内完成这种堪称壮举的改造。
他虽然别有心思,但也算对王家尽心尽力,王融之却还这么说……
被王沄“宠”出了“坏”脾气的王融之哪里还能忍,当然要怼回去。
他看着噎住的王融之:“您早说在您身边让您看着最重要,儿子就不管织坊那些事,来您身边呆着了!”
王融之气得牙痒:“才那么说你一句,你就给我你撅回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是您先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我不过是为自己辩护而已!”
王函之理直气壮的看着他:“我又不是什么事情都不做干吃饭的,凭什么被人无缘无故的那么说?”
肯定是那丫头给带坏的!
王融之想都不用想就确定王函之是被王沄给影响了。
但王函之对王沄有多维护,他也是清楚的,没把话题往王沄身上扯,直接问:“你不是在织坊忙吗?怎么跑过来了?”
“当然是有事情要和您说了!”
王函之也没有揪着那事不放,毕竟,他是带了任务过来的。
他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问:“父亲,沄儿说您要让子知等人跟着我们回宁州,还让临之以西席的身份跟着一起过去?”
“这么快就知道了?”王融之一点都不意外:“沄丫头从致远斋出去就去找你了吧!”
“应该是,反正,沄儿是这么说的!”
王函之点头,有些好奇的问:“父亲,临之不是不喜欢和人接触的吗?除了您之外,他连我们都不肯多见,见了也离得远远的,半句话都不肯说……”
“让他跟我们去宁州……他能乐意吗?”
王融之笑了,反问:“你觉得如果他不乐意,我会勉强他吗?”
“会!”王函之毫不迟疑的点头:“您可不是那种觉得强扭的瓜不甜的人,您是那种看上了、不管甜不甜都得扭下来的,大不了,蘸蜂糖吃也就是了!”
王融之气得直瞪眼。
他发现了,从王沄出现,身边这些个不肖子孙,有一个算一个,个个说话都喜欢戳他的肺管子!
“您别气!”
王函之可不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忠言逆耳利于行……这可是您教的,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王融之呼气,再呼气,一再告诫自己别上当,别真的生气,但……
他还是很气!
他没好气的瞪着“忠言”王函之:“临之乐意不乐意不用你操心,别想以此为借口来拒绝临之!”
“王仲林,临之与你也算是从小到大的情谊,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往外迈出了一步,你若不想让他一辈子藏着不见人,就应该说服沄丫头,欢欢喜喜的接受他,邀请他和你们一起去宁州!”
“父亲,您误解了!”
王函之眼神有些躲闪:“我不是来拒绝的,相反,我还真就是想正式邀请临之的。”
“哦?”王融之一脸怀疑的看着王函之。
“真的!”
王函之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说肺腑之言:“我以前与沄儿说过临之的,沄儿对临之的印象非常好……真的!”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沄儿整治子知的时候,又怎么会特意邀请临之跟过去看热闹呢?”
“不就是觉得临之整日呆在那么一小个圈子里,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那么些无趣的事,想让他出去透透气,看个热闹,开心一下吗?”
王函之努力的说服着王融之和自己,但……
他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所以,就算说得挺像那么一回事,也就只是“像”而已。
他轻咳一声:“沄儿刚刚反对,只是觉得自己被坑了,心里不舒服而已,真不是不欢迎临之!”
“她一出门就后悔了,尤其是想到临之或许就在旁边……她啊,不止是后悔,还有些愧疚!”
“只是她一个小姑娘家,脸皮薄,不好意思折回来,和您说她改主意了。”
“所以,她就去找我了!”
“父亲,不管二房谁说了算,我总归是一房之主的,我代表二房邀请临之去宁州也是行的,对吧?”
“我们一定会扫榻相迎,一定会让临之在宁州待得舒服自在。”
“当然,前提条件是临之乐意去。”
他看着王融之:“父亲,临之能乐意吧!”
“当然!”王融之点头:“他刚刚与我说了,他愿意!”
“真的?”王函之一脸不相信:“临之真说愿意?亲口说的?”
“当然!”
“我不信!”王函之本能的话出口之后,讪讪一笑:“父亲,我不是不相信您,而是……”
“我明白!”王融之眼底带着得意,不就是欲拒还迎吗?这点小手段他能看不出来?
他神色淡淡的:“你可以亲口问临之……临之~”
书架滑开,眼底满是怨念的沈临之走了出来,与王函之四目相对的时候,都看到了彼此眼底对对方的抱怨。
“父亲,临之看起来可不像是乐意的样子……”
王函之讪笑一声:“我觉得吧,这件事情还是得多考虑临之……您不是总说他是对您来说,就是亲手养大的子侄吗?”
“临之,你与仲林说吧!”
“是,主子!”
沈临之应诺一声,看向王函之:“二爷,您来之前我正与主子说,我没勇气与排斥我的人打交道,更难鼓起勇气跟着这样的人离开主子,除非您或者沄姑娘表态,表示愿意接受我……”
他眼底满满的都是怨念:“现在,我就只能告诉你,我很乐意!”
这……他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王函之傻眼了,他可是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答应沄儿,一定会让王融之改变主意的,结果……
他的脚,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