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槛寺。
后山亭子,随着一阵笛子声落下,传来鼓掌声,还有人说话:
“贾公子的曲子越发炉火纯青了,而且老夫竟然听出了几分出尘脱俗的感觉,不知是最近发生了变化?”
说话的是冯钦星,只见他身着紫色长袄,略微显得臃肿,此时正好奇地看着贾芹。
贾芹则谦虚回应:
“冯老谬赞了,我不过在家里躺了一阵子,并没什么变化。”
冯钦星抚着长须:“那就奇了……”
贾芹见他似乎在深究此事,不由有些无奈,忙拉回正题:
“冯老,趁这次机会,直接将贾雨村拿下,即便不能让他被罢官,也要让他调离兵部侍郎的位置。”
“如今殿下就缺兵权,咱们太子一党,如果能够拿在兵部安插我们的人,自然再好不过!”
冯钦星惊醒了过来,听了这话后,笑道:
“难得你竟主动提出这样的事情,看来这个贾雨村将你得罪得不浅啊!”
贾芹撇嘴:
“冯老不知,贾雨村此人,不过就是一个反复小人,毫无底线,不知感恩,这样的人,坐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简直就是上苍无眼,对天下人的不公。”
这话一出,冯钦星顿时愣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反问:
“哦?何出此言?”
贾芹知道他会问,便将贾雨村的一些事迹说了出来。
贾雨村原本是寄居在寺庙度日的穷书生,后经甄士隐的资助,才得以能够上京赶考。
后来考上了,没丝毫报答甄士隐的心思,反而明知香菱就是甄士隐的女儿,却没有搭救的意思,任由薛蟠霸占了去。
还有林如海将他举荐给贾政,后来起复为官后,对林如海就再无搭理。
还有最近办的事情,贾芹对其自然极为不齿的。
“……冯老您听听,这样一个德行之人,竟然也能坐到三品的侍郎位置上,这人简直就是衣冠禽兽。”
冯钦星还是头一次见贾芹如此犀利地贬斥一个人,在此前,他从未见贾芹轻易评价任何一个人。
因此,不免忍俊不禁,抿嘴摇头。
贾芹见状,颇为不解:
“难道冯老您觉得这样的人不是恶人?可以安然坐到侍郎的位置上?”
冯钦星笑着摆手:
“贾公子不必激动嘛……既然他能够坐到侍郎的位置,就说明他还是有本事的。”
贾芹立马反驳:
“他有个屁的本事,不过就是仗着贾、王两家支持他而已。”
冯钦星听了,瞬间笑了:
“哈哈…所以说啊,人家能够坐到这个位置上来,必然是有缘故的。”
贾芹见他还笑了,有些不满:
“冯老,晚辈在跟您严肃说话,您觉得我在说笑?”
这话,冯钦星故意拿手遮挡住嘴,做出在抚须的样子,可看他眼睛微眯的样子,就是在笑。
“老夫错了,不该笑的,不过,老夫说的也是实情,他虽是个衣冠禽兽,反复小人,可架不住人家,有大势力支持啊。”
说到这里,冯钦星收起笑容,轻叹:
“这就是官场常态,哪怕是个畜生,他坐在了那个位置上,其他人也只得认同他。”
说着,看着贾芹:
“你放心,既然是难得的机会,老夫必然全力替殿下争取,不过……”
见他迟疑了起来,贾芹接话:
“您老是担心咱们未必拿得下是吗?”
冯钦星苍老的目光中闪过精芒:
“你果真早就想到了……没错,老夫担心,咱们未必拿得下。”
“且不说武勋集团对兵部虎视眈眈,就算是忠顺王,甚至是皇上,也不会轻易放弃这个重要位置的。”
贾芹眼神一闪:
“冯老不必担心,晚辈也想到了,咱们只需要借助阎尚书,就可以轻松达成。”
冯钦星听后,眉头微皱:
“贾公子,仅靠阎尚书怕是不大行,他虽是吏部尚书,但这样侍郎的官职,必然还得是内阁同意,和皇上亲自点头才是。”
贾芹嘴角微扬:
“冯老,您别忘了,此前阎尚书被诬陷卖国的事情了?”
“到现在也不见今上对他有所弥补,正巧这次,阎尚书可以直接上书陈表此情,想来今上必然会给他一个面子。”
“加上他怎么说也是吏部尚书,对官员任免话语权颇大,再加上您这位阁老一起发力,此事即可成也!”
冯钦星听得心潮起伏,过了好一会才惊叹道:
“若不是你提醒,老夫都忘了此事了,此前的事情,到目前一直没什么定论,老夫听说,是因为涉及到北狄探子的事情,所以是机密,知道的人很少,就连老夫都不得而知。”
“倘若是这样,那皇上多半能给他一个面子,也算是间接补偿恩赐。”
贾芹挑了挑眉头,沉默片刻,追问一句:
“不知冯老可想好由谁来出任兵部侍郎?”
冯钦星眯着眼睛:
“一时间,老夫也没有太多的想法,待回禀太子再说吧。”
贾芹听了,也不再多言,转移话题:
“冯老,这亭子自修建以来,还未起名字呢,不如您给题名如何?”
冯钦星听了这话,眼神微亮,站起身来到亭子边缘,指着下边某处:
“老夫记得清楚,那时就是在那里和你相识的……”
贾芹也跟着起身,说着他所指看去,不由嘴角微扬。
那时二月,他偶然来了一点兴致,拿着自制的笛子,来高处吹奏。
结果不仅吸引了不少鸟儿来,还将冯钦星这个贵人给吸引来了。
就是因为结识了冯钦星,让贾芹瞬间打开通往更高阶层的门槛,如果不是冯钦星,贾芹觉得,自己恐怕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贾家管事罢了。
想到这里,贾芹自然有些惬意也有些感慨。
“这里既然能够看得远处的京城,那就叫望都亭吧!”
又听冯钦星说道。
贾芹拍手叫好:
“望都亭,挺好,表面看起来俗气,但赋予到这座亭子上,就带着几分深意了,多谢冯老赐教。”
这里毕竟是京城郊外,名叫望都,自然带着一气窥探睥睨之意,似有虎视眈眈的意思,也戳中了贾芹的一点心思。
他坐镇铁槛寺,静看京城风起云涌,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冯老,等会下去,还得请你留下墨宝,亲笔写下这三个字,我也好让人拿去复刻上牌匾。”
最后,贾芹还不忘厚着脸皮向冯钦星要一张墨宝。
冯钦星笑骂了一声后,也只得应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