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条斯理吃完饺子,站起身:“你们慢慢吃,我出去瞧瞧。”
顾至凤对家里的几个兄弟姐妹都很有感情,纵然如今已分崩离析,但耐不住儿时照拂的情谊还在,倘若顾银凤真说出借钱借粮的话,顾至凤怕是不会拒绝。
虽然他手里没钱,但家里有粮,顾银凤一旦卖惨,还真有可能捞一笔。
不过,正所谓财不外露,她并不想让外人知道家里有许多余粮,如今这个年代,光景不好,旁人要是知道这个事了,只怕会迎来源源不断的麻烦。
不管什么时候,道德绑架都是最可怕,又最没道理的事。
李晶晶回头看了一眼顾月淮,转而低头继续吃饺子。
她人看着不胖,胃口倒是不小,因为顾银凤中途闹事,和李晓华一起离开,两人碗里剩下的饺子也都进了她嘴里,看的一旁的万青蓝暗暗咂舌。
顾亭淮吃完饭,就拉着白玫进里屋了,他想和析淮,少殃再好好介绍一遍。
另一边,顾月淮一出去就看到顾银凤声泪俱下的趴在顾至凤胳膊上哭,嘴巴里念念有词:“老四呀,咱们俩年纪最相仿,小时候都是二姐陪你玩,陪你上学的,你是不是已经不记得了?咱家虽然没了,但感情在呀,你咋能这么对二姐呀?!”
她哭的十分伤心,絮絮叨叨说着曾经的事,哭诉着顾至凤忘记了姐弟情谊。
这一番“回忆杀”果然有用,直把顾至凤给说的面红耳赤,忙不迭安抚:“二姐说哪里的话,我咋能忘记呢?爸妈不在了,最亲的就是咱们几个,这我能忘?”
“行了,别哭了,你还没说今天过来是干啥的,看我能帮啥忙。”
顾至凤手忙脚乱的安慰着,八尺的汉子因为幼时的感情愧疚至极。
听了他的话,顾银凤果然停止了哭声,抽泣着擦了擦泪,转头与不动声色的李晓华交换了一个眼神,她声音囔囔着道:“也没啥大事。”
顾至凤叹了口气:“和我还有啥不能说的?现在大家都难,我知道的。”
他心里也有了大致的猜测,知道顾银凤来估摸着不是为钱就是为粮。
他没钱,也不可能为了借钱给她就去和闺女要,但家里粮多,她如果需要,他能和囡囡多说说,给她家匀上一些,都是亲戚,在者困难时候,能帮些顺手就帮了。
“既然你都提了,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老四,你也知道现在的世道有多难,二姐别看在城里光鲜,但挣得少呀,现在供销社和粮站都开始限量购粮了,难呀!”
“二姐看你家日子好过了,咱们是不是应该相互帮扶?”
顾银凤说着,就目光灼灼盯住了顾至凤,眼神里的贪婪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顾至凤顿住了,抿着嘴唇看着顾银凤,半晌,动了动嘴唇:“怎么帮扶?”
顾银凤只当没看出顾至凤的怔愣,听了他的话,厚着脸皮道:“这还用明着说?老四,如果二姐没猜错的话,家里应该还剩了咱妈留下的东西吧?值钱吧?”
“老太太当初首饰那么多,总不至于都被搜走吧?应该还想办法留了一两件吧?老四,咱们可是亲姐弟,你不能对二姐私藏知道吗?”
“现在能不能说说,老太太到底留下啥了?”
顾银凤越说越激动,已经看不到半点刚刚悲伤落泪的影子了。
顾至凤沉默着,看她提起“老太太”时没有半分怀念,反而是一脸的期待表情时,一时心中悲戚,不知道该为自己渺茫而愚蠢的姐弟亲情感到可悲,还是该为顾银凤如此稀薄,只为利益的追问感到心痛,只觉得精神有些麻木。
他不该期待的,早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又何必抱有期待?
顾银凤说的上瘾,没有收敛,气氛寂静的可怕,李晓华察觉不对,忙拉了拉她的衣摆,示意她收敛一些,顾至凤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李晓华悻悻一笑,说道:“老四,你二姐不是那个意思,她也是想老太太了。”
顾银凤此时反应过来,忙点了点头:“对对,老四,你也知道二姐感情充沛,就是想老太太了,再加上晶晶马上要结婚了,总能陪嫁些吧?”
“我相信老太太要是还活着,肯定愿意给晶晶出点嫁妆,是吧?”
她伸手握住顾至凤的手,言辞恳切,声音轻缓,头头是道,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老四,你说说,要不是因为当初你……咱家也不至于这样是吧?也得多给咱们留点东西,日子还能过成这样?你可不能瞒着二姐,不然就是没良心了。”
“二姐难呀,要不是天天吃不饱穿不暖,能来和你伸手要?”
“咱们是一家人,你总要帮帮二姐和你亲侄女吧?晶晶要嫁给当官的家庭,没点拿的出手的嫁妆,她去了也要被看低的,你也舍不得吧?”
顾银凤看顾至凤久久不语,又开始哭哭啼啼卖惨了。
甚至,她还提及了顾至凤年轻时候赌博的事,这与老爷子被气死直接挂钩,瞬间就令顾至凤脸色煞白,身体都有些哆嗦起来,这件事无疑是他心底最深的伤。
他惦念的真的是这些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吗?不,他真正心怀愧疚,想要弥补的是曾经和顾家老宅有关系的人和事,因为顾家是因他而败,父亲是因他而亡的。
这些过往,都是他还不完的债,看到顾银凤等人,总会勾起他的记忆。
他瞳孔有些涣散,一直不吭声,让一旁等着回答的顾银凤有些不满。
她晃了晃顾至凤的胳膊,刚要说些什么,就听到一声清冷好听的女声:“二姑这算盘打的可太响了,想要钱就直说,还要和我爸打感情牌?”
“你口口声声小时候多照顾我爸,真要感情这么好,又为何在顾家落寞的时候,说自己只是被地主养在家里,名义上只是干粗活的,受尽了苦楚?”
“顾银凤,别忘了你现在棉花厂的工作是怎么得来的,别说我祖母没留下什么东西,即便是真留下了,又和你这种白眼儿狼有什么关系?你真好意思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