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皎合上了自己的双眼,任由声音在自己耳边杂乱的响起,画面像是锋利的碎片刮过自己的肌肤,细小泛着微弱疼痛的伤口,让她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
伸出手掌,摊开的掌心没有抓握,像是在空中触摸着女人的脸颊。
幻象怎么会有实体呢?
触摸不到任何东西的手掌在空中停顿着。
她不能是任何人,她只是她而已。
再像也不会是那个为拯救一个老鼠而失去美好年华的林女士。
林月皎睁开眼睛,被泪水覆盖的模糊的双眼,眼前一片黑暗。
心底的声音不停的质问着自己,若是一切只是一个骗局呢?
紧紧捏住的双手之间,被掐的几乎要溢出血液的手掌,青筋在手上暴起,又在顷刻间放松了下来,无力的双手摊开了。
就算是,她又能怎么样呢?
就当自己是个小偷又能如何?
这个答案不够回应内心,但足以糊弄产生疑问的自己破开幻境。
林月皎知道,自己如果没有解决,就算每次都可以让自己放弃纠缠,直接打碎,但也会有某天在某个时刻爆发,情绪翻涌上来之时。
嫉妒会变成海水,逐渐淹没自己的口鼻,她就是像快要溺水的人,知道自己快死了也没有办法再反抗。
她迟早会死在自己的手上,或者迟早让他人死在她的手上。
因为嫉妒。
她会杀了更多人,包括曾经接触过的人。
掀开沉重的眼皮,林月皎没有完全睁开的眼皮恹恹的看到了身边的蓝温,蓝温喜欢这个等身的炎煞木做的傀儡,用了不少心思,与活人无二异。
蓝温被林月皎的眼神一惊,几乎要将灵体抽离出来对林月皎下手。
却在下一秒被契约之中的力量死死的钳住了灵体的要害之处,死死的捏着灵体的心脏,蓝温被掐的整个傀儡的躯壳都差点碎裂。
本能被压制下去,蓝温才后怕的发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如果不是契约的压制,她差点杀死那个状态下的主人。
契约之力逐渐褪去,蓝温才缓了口气,作为灵体,她对灵魂的力量更敏感,几乎和感受鱼去感受水一样自然。
刚刚林月皎的灵魂透露出的混乱与癫狂几乎是碾压性的,蓝温很确定,如果不是修为还没有到达那个境界,她的这个主人,可以仅仅只是靠着自己的灵魂就能压制住很多灵体。
包括凶灵。
一旦入魔,不堪设想。
甚至激发出了自己的本能,蓝温不敢去看那双眼睛,不仅是因为被契约管住的自己,也因为林月皎身上还没有褪去的癫狂。
林月皎感觉到了契约被强烈牵动,视线扫了一眼蓝温,没有说话,人还在蓝温怀里躺着呢,就半举着手,在空中挥了挥,让缓慢褪去的力量直接散去了。
蓝温被林月皎的动作堵得哑口无言。
林月皎没理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有些慌乱的想要扶自己起来的蓝温。
自己坐起身视线缓慢地打量了一圈环境,周围的高塔不见了踪影,只剩一片浓雾。
如果说自己在上塔之前见到的浓雾是洁白的,是带着温暖的,这里的浓雾就像是被小孩子随意的涂画了一样,带着厚重的让人觉得十分油腻的彩色,飘在那一层黑色的雾之中。
比自己当时见到尖尾雨燕的地方还要严重。
但说是浓雾,只是因为看不清远方的路,也有可能是因为本身的颜色所以遮挡住了。
林月皎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样子。
雾没有遮挡住天空,但天空的样子是自己刚刚踩着的地面被人翻倒过来的样子。
上面高塔塔尖如今对着自己的脑袋,让人有一种它即将会坠落掉在正好走到它下方的幸运儿的脑袋上,然后给他一个脑浆迸发的惊喜。
林月皎起身,蓝温已经将自己的傀儡换回了最小的那个飘在了林月皎身边。
垂下眼眸,看见了看着就十分粘稠的地下,黑色的物质挥舞着自己细密的触手,黏腻的扒着林月皎的鞋底,一些长度稍长的触手扒上了林月皎的脚踝。
脚踝流下的血液流过它们,没有机会再流到下方堆积了。
怪不得刚刚自己起身却没有带起一些,只是感受到强烈的粘连感。
红绸裹着红伞在一群黑色之中真的很醒目,而且大约是因为红伞的缘故,周围的黑色物质都跑了个远,没有一个攀附上红绸。
红绸裹着红伞的身体,几乎快要密不透风。
感觉到林月皎的视线后,才松开了一些,但林月皎诡异的从动作中看出了一些不情愿与委屈。
失笑一声林月皎捡起两个家伙,将红绸从红伞身上解下来。
“蓝温,红绸有名字吗?”
将被解下后就使劲扒在自己手上试图用自己滑溜的丝绸质地的身体扒住林月皎,当然不可能实现的红绸扔到身旁蓝温地方。
蓝温被红绸扔了个正着,差点因为红绸坠机。
无语的将不肯缩小的红绸一点一点的叠起来,蓝温想了想“没有,它只是当时用来缚住棺身的普通绸缎。”
言下之意就是谁那么闲给一段普通红绸起名字,谁知道它变异了。
红绸听完顿时缩小了,扒在蓝温手腕上装死了。
林月皎看的一乐,没有再说话。
被拿回手中的红伞在手中换回了银鞭的模样,林月皎特意仔细的检查了一下羽蛇的身体,还是僵硬。
摩挲了两下,才想起来自己当时跟钟思说,自己的武器名为百鸣。
自己老是红伞银鞭的叫人家,这家伙竟然也没有和红绸一样有别的反应。
林月皎心中叹了口气,将银鞭挂回了腰间。
不知道是不是蓝温的错觉,林月皎挂回腰间的银鞭在黑色的浓雾之中显得格外的亮。
但周围根本没有光亮。
环境的压抑容易把人逼疯,林月皎用灵力试图传送到自己之前留的那个印记的位置。
好好好,结果根本找不到。
那股留在那里的灵力和之前在北辰国那里一样直接消失了,连吞掉的痕迹都没有。
无语了,真的。
撕裂空间她没试过,真不知道能给自己撕裂到哪里去。
林月皎试着用自己那个丹田中睡在棺桲之中的元婴,撕裂倒是在卷轴之中看到过,就是。
她的元婴根本不愿意搭理她啊!!!
元婴睡得安详,林月皎没怎么关注过它,看着太弱小了。
但似乎一直是睡着的这个家伙!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一直在秘境之中它和羽蛇一样没有办法苏醒吧。
所以到底为什么羽蛇那个狗崽子一直睡啊!她的元婴也睡啊!
你俩是真主仆是吧?
坠子之中画好的符用不了。
出不了一点!
林月皎无语的把符咒扔回自己的坠子之中,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现在是真没办法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她现在根本别指望自己能去哪了。
不是,她往哪走啊!!!
林月皎看着四面八方基本一样的地,有些崩溃的抬起头看着上方的高塔塔尖。
要不还是砸死我吧,真的,就现在。
要不然她要反悔了。
塔尖听不到,林月皎只能老老实实的随便挑个方向走,至于观察脑袋顶上那群玩意的走向来辨别方位?
别开玩笑了,但凡能看见的位置一串全长的一个模样,更别说分辨了。
现在主打的就是一个随意走哈。
至于能走到哪里去。
看命。
但脚下的土地给她的感觉并不舒服。
有种一脚踩进口香糖里再拔出来,然后反复进行这个动作的美。
林月皎甩了甩头,确保自己没有代入这个设定,要不然真的没有办法直视自己脚下这群玩意。
还是这个触手模样好,至少没那么恶心。
天空之上的高塔尖上网状泛红的血色丝线纠缠在一起,中间包裹着黑色的物质。缠绕的丝线带着粘稠的液滴从上方滴落下来。
脚下的黑色触手一部分在那里争抢着那里滴落下来的液体。锃亮的棕褐色的人类头盖骨的反光在丝线的旁边。
跟被绑架了一样。
林月皎一直没有受到攻击,但是感觉自己的精神疲惫极了。
伸出手揉了揉自己胀痛的眉心,有些崩溃的看着天空中已经开始消散的高塔边缘。
哎,对,她走了很长时间,终于特么的不用看见高塔了,这样就不用以防自己被高空的不明物体弄死了。
但是随着高塔的消失。
天空逐渐露出灰白色,黑色的浓雾上的油花消失变淡了,和天空的颜色逐渐要融为一体。
本来就分不清方向的林月皎嘴角抽搐的想要退后重走。
但是环境已经彻底改变。
倒退了没几步都看不到血色的身影,林月皎崩溃的看着天空,天空之上飘着黑色的灵魂。
看不清面孔,但是能看出是个没有腿的有圆形脑袋的扑棱蛾子。
好好好。
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继续认命往前走的林月皎,耷拉着脑袋。
因为周围的环境根本没有攻击她的意思,仿佛她就是一个来观光旅游的看客一样。
连个活物的气息都没有。
林月皎真的无语。
就是有个玩意突然来袭击她也好啊,现在屁都没有。
蓝温飘在自己身边都快睡着了。
终于在林月皎走的快要怀疑人生的时候,在脚下踩到了不一样的土地。
凸起的踩在脚下的感觉像是粗壮的树根。
林月皎挑高眉梢,没有抬起那只踩到那玩意之上的脚。
弯下腰确定自己能松开脚立马能看见那玩意的地步,林月皎用灵力把自己先提前覆盖住了。
才松开了脚。
脚下果然是树根,被松开的树根刚刚在脚下下根本没有挣扎,却在松开后,一根比林月皎手臂还粗的树根,破土而出直冲着林月皎的面门而去。
林月皎早有防备,树根带着极强的怨气和恨意,却打在自己的灵力覆盖的罩子上发出“铮”的铁器碰撞才会发出的声音。
灰白色的树根暴露在面前之后,发现攻击没用,就缩回了土中。
林月皎已经知道它位置怎么可能让它藏起来跑掉,好不容易有活物送上来跟她交流感情她怎么能放走。
迅速向前一步走到了树根刚刚起来时没有离开土地的那一部分的前方。
精准的摁住了想要逃跑的树根。
把自己腰间的百鸣抽了出来,鞭的形态听话的换回了红伞的模样,还没来得及邀功,却在下一秒被戳在了树根之上。
树根被冷不丁的戳了一下,林月皎感受到了整个脚下的震动,用伞尖把大概形状拨拉出来。
蓝温趴在林月皎肩头身子藏在林月皎肩膀后方,瞪着一双眼睛看着灰白发黑的树根。
树根之上带着几个细小的人脸,正缓慢的眨着眼睛。
林月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用伞尖又戳了两下装死的树根,大约是戳到人脸上了,林月皎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呐喊声。
不像是正常的声音。
肩膀上的蓝温捂着耳朵的位置痛苦的喊着林月皎“主人,别戳了,是灵体,有些灵体的声音你听不到!”
林月皎听不到,但蓝温却听了个扎扎实实,差点没被震聋。
灵体的声音传输很奇怪,蓝温因为一直保持着在傀儡之中的状态,灵体也是完整的人性,所以捂耳朵就可以阻挡一些声音。
只不过微乎其微罢了。
讪讪的摸了摸鼻尖,没有再抬腕戳自己手下的树根,拯救了蓝温脆弱的神经。
蓝温有些幽怨的盯着林月皎手下的树根,恨不得将树根戳出一个洞来,体积小小,声倒是挺大!
至于为什么不敢盯罪魁祸首,因为她不敢。
林月皎看着蓝温幽幽的盯着手下的树根,挑高眉梢询问“你认识?”
蓝温摇了摇脑袋,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上面是一堆灵体紧促的凑在一起形成的树根模样的东西。”
林月皎了然的看了看树根,怪不得自己看到了那个呐喊状的人脸。
原来是一群灵体凑在一起啊。
但是一旦代入这个设定,林月皎就没办法直视自己脚下的树根了,感觉看一眼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就噌噌的往出冒。